第十九章 才易

　　萱彤慌忙将剑召回手中，一开始还不敢上前，及至熊淍走过去，方才跟在后边，惊讶道：“他，他五脏六腑不是都被咬烂了，怎么还没死？”

　　黑影咿咿呀呀说不清楚，熊淍见状蹲下身子，从他口中拽出两头血淋淋的蝙蝠，方才听黑影道：“原来二十年前不可一世的蜀中明月，是死在了魔教妖人手里，哈哈，哈哈！”话语间满是凄凉之意。

　　萱彤气道：“对啊，就是你们这些魔教妖人，正面打不过我大师兄，就知道在背后偷袭，阴谋诡计，好不要脸。”

　　黑影问道：“你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她……”

　　自从萱彤第一次听到关于她大师兄的事迹，心中便很是好奇，多次向清静师太询问，哪知每次询问，都免不了被训斥一顿，是以她只能私下打听，这会黑影这般发问，她为人实诚，便道：“师父她不愿告诉我。”

　　黑影又道：“你可知她为何不愿告诉你？”

　　“大概……大概是怕我伤心难过，而且魔教……”

　　黑影打断道：“你张口一个魔教，闭口一个魔教，殊不知所谓的名门正派，所作所为，比魔教不堪远矣！你师父不愿与你说，只因害了蜀中明月之人，便是……”黑影言语激动，说到此处，不由猛烈咳嗽起来，熊淍见他那半块肺抖动震荡，真怀疑会不会一下被他咳出胸腔。

　　“害了蜀中明月之人，便是她自己，落霞剑清静师太！”

　　“你胡说。”萱彤气道，“魔教之人，就知道妖言惑众，你都要死了，还来污蔑我师父！大师兄是师父的弟子，我师父又怎会害他？”

　　黑影没有回答，而是道：“二十年前，平阳村适逢大旱，村中传言出了魃（传说中能引起旱灾的怪物，乡村中认为是死后一百天内的死人所变），正巧这时有两位蜀山弟子经过，便决定帮助村民除害，可当他二人连夜上山，方才发现引起旱灾的怪物根本不是魃，而是一头金毛犼！（《述异记》中记载：“东海有兽名犼，能食龙脑，腾空上下，鸷猛异常。每与龙斗，口中喷火数丈，龙辄不胜。”）那金毛犼乃上古异兽，吞吐气息便可致百里大旱，人力又如何斗得过？你大师兄才易（萱彤暗道：“大师兄法名确是才易，看来这人说的不假。”）当时打算先行下山，回禀门派后再行决议，谁知同行的书易觉得这么下山有损蜀山名声，是以提议将犼引到海边，如此不需杀死异兽，旱灾同样能消。”

　　书易是清淡真人门下大弟子，亦是风易的师兄，萱彤听这黑影说的十分逼真，直如亲眼所见一般，一时忘了反驳，不自觉道：“后来呢？”

　　“二人皆为蜀山高徒，万里挑一的人才，自是心高气傲，才易虽然初时觉得不妥，但也没有阻止。那金毛犼当时不知为何腿部受伤，正自山间休养，看到蜀山二人本不愿搭理，奈何书易却不知情，先是御剑挑逗于它，后见对方不理不睬，竟使剑直刺金毛犼。”

　　黑影说到此处，熊淍萱彤皆是一惊，都觉大事不妙，他继续道：“金毛犼皮毛特异，坚逾金铁，书易的冰魄剑没能伤到它，反而激怒了对方，金毛犼忽然起身向书易扑去，那一扑当真快若闪电，若非二人早有防备，只怕便要命丧当场。所幸当时二人都是天榜高手，全心守备，倒也撑了几个回合，只可惜那金毛犼终究太过厉害，书易修为稍逊一筹，被一掌拍到地上，生死不知。”

　　萱彤道：“那我大师兄呢？”

　　“生死之际，才易不再藏拙，使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功法，那功法至阴至邪，威力奇大，一时牵动地脉灵气，声势非凡，金毛犼已通人性，知道那功法厉害，它既拍飞书易，便算是报了仇，也不再和才易计较，自行跑了。”

　　萱彤疑惑道：“大师兄学的是蜀山功法，怎么会是至阴至邪？”

　　“不错，这就是最致命的问题，才易虽然用这功法救了书易，但书易看在眼中，心知这绝非蜀山功法，因此二人一回蜀山，便将这事说了出来。”

　　熊淍并未觉得这有何不妥，但萱彤从小在蜀山长大，深知偷学功法乃是武林大忌，同门之间尚且不许，何况才易学的还是至阴至邪的魔教功法？不由道：“偷学魔教功法，那大师兄罪过岂非大了！”

　　“魔教功法？当时蜀山派一众长老也认为那是魔教功法，可具体是哪个魔教，哪种功法，却没有一人说的清楚。他们想尽了各种手段，这些手段，你别说做，就是想都想不到，威逼利诱之下，要你大师兄说出功法来源，可你大师兄偏偏答应过一个朋友，便是被人打死也绝不能透露半句，此事越闹越僵，最后掌门清见真人下了最后通牒，三日之内若才易还不肯说出功法来源，就要废去他的修为，逐出蜀山。”

　　“那我大师兄最后说了没有？”

　　“自然没有，第三日傍晚，清静师太把他叫到了舍剑崖上，问了他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你还把自己当作蜀山弟子吗？’他说：‘我这一身修为都是蜀山派给的，我发誓自己从未做过对不起蜀山派的事！’清静师太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你还把我当作是你的师父吗？’他跪了下来，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您永远都是我的师父……’”

　　黑影说到这里时声音有些小了，他道：“那天太阳很早就下山了，舍剑崖上的风很大，大的连他都听不清自己说的话。”

　　萱彤关心道：“那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熊淍道：“自然是问他功法的来历了。”

　　黑影微微颔首道：“可是他不能说，他只能磕头，一直磕，磕到额头上全是血，蜀山明月，八岁进入蜀山，一年后在剑冢里找到‘幽明剑’，拜清静师太为师，六年后成为天榜高手，身经大小百余战，从未负伤，可那一天，他整个脸上全是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师父把他经脉一一挑断，从此别说习武，就是活下去都已成了奢望。”

　　熊淍忽然道：“可你还是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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