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书斋 > 闲唐 >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冼周培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冼周培


  要与吕膺询问的事情倒也简单,直言相询便是。

  “本官也是刚刚知道吕老板接手了冈州的一个盐场,此番唐突而来,就是想问问与吕老板做这交易的人的具体情况,还望吕老板如实相告。”

  吕膺露出讶然之色,说道:“怎么,那位冼老板有问题?李大人两次给我测字,我问的就是与他之间的这笔生意,该不是真有问题吧?”

  说起给吕膺两次测字的事情,李闲不免觉得有趣,便道:“测字是机巧之道,吕老板权作一笑便是,无谓想得太多,如此说来,那盐场的原主人是一位姓冼的人,这姓氏倒是颇独特。”

  吕膺看眼冯媛,“这点冯媛侄女最是清楚,冼姓在岭南可是威望甚著的,冯家能有今日,也都是因为当年一代英雌冼夫人的缘故,冼氏子弟虽说不能重现先祖荣光,但因为这层关系,都生活的颇优裕无忧,与吕某交易这位该也是冼氏子弟的一员。”

  冯媛讶然道:“吕叔父是与冼氏子弟做的交易吗?倒是有些让人意外,爹爹总说冼氏子弟不争气,大都留在电白,被冯家当做米虫供养,真有自己出来经营生意的却不多见。”

  一旁的黄穹也点头,冲李闲道:“冯家虽说是依附冼氏兴盛,但能否传承靠的却是自己,自身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李闲隐隐觉得黄穹话中有话,想到他与冯媛之间的关系,便也释然,对吕膺道:“吕老板可知这位冼氏全名,如今身在何处?重要的是,吕老板接受他的盐场时,有无注意到什么可疑之处?”

  吕膺十分的坦诚,说道:“可疑之处的确有,就是他的盐场之前养了太多的闲人,而且出乎我意料的是开采的食盐也基本都积压没有售出,这个冼老板似乎没有什么心思经营这盐场,我还问过他原因,他说高延睿掌控冈州,他卖的盐越多,供奉给高延睿的钱财便越多,所以他宁可积压下来,至于那些闲人,说是他的族人,没事干便养着他们,吕某觉得这说的过去,倒也没在意。”

  李闲闻言与勿部昕和盛清平交换一个眼色,毋庸置疑,这个冼老板确实有问题,养着的那些闲人正法天社组建的造反武装!

  吕膺又继续道:“冼老板的名字也有些特殊,叫做冼周培,至于他如今身在何处,吕某便真的不知道了。”

  勿部昕拍手道:“冼周培,裴伷先,李兄,这是个假名字啊!”

  李闲点头,心下振奋,终于捉住这个裴伷先的小尾巴了!

  吕膺不解道:“两位大人什么意思?裴伷先又是什么人呢?”

  盛清平道:“吕老板有所不知,冈州民间盛行一个法天社的私社,所作所为,令人发指,这个裴伷先就是法天社的社首,李大人和勿部大人认为与吕老板出售盐场那人就是裴伷先。”

  吕膺一脸愕然,显然这消息出乎他的意料。

  冯媛说道:“李大人的判断该不会错,冯媛没听说冼氏中有这样一个人物,能够在冈州开盐场,且供养许多族人,若有这样出众的冼氏弟子,爹爹一定会知道的。”

  吕膺听冯媛如此说,不免苦笑道:“如此说来吕某是与一个官府的要犯做了交易,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李闲道:“吕老板无须自责,生意人只管生意事,本就正常,只是劳烦吕老板想一想与这个冼周培的接触,看是否能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推测出他现在的落脚点,他那些所谓白白供养的亲戚应该也是与他一并行动,那么多人,总不可能一点破绽和线索都没有的。”

  吕膺得到李闲的提醒,便顺着思路道:“我与这冼周培的确接触了几次,除去在冈州,在广州也见过两三面,他都是匆匆从外地赶到广州且在客栈见的我,说明他在广州并无落脚之处。”

  勿部昕忽的打断道:“吕老板还记得你们是在哪个客栈见面的吗?”

  吕膺想想道:“冼老板也是讲究排场的,都是在广发客栈相见,这似乎没什么不妥吧?”

  勿部昕没再说话,看眼李闲。

  李闲倒也想与沈观音联系起来,只是广发客栈毕竟是广州最大的客栈,冼周培若是在广州落脚,选择广发客栈也在情理之中。

  李闲便又冲吕膺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吕膺道:“冼老板的为人气度均是不凡的,吕某虽觉他不善经营,但对其人颇欣赏,想交他这个朋友,现在想想,其人的确是个戒备心颇重的人,与吕某始终维持生意往来,从来不过分的亲近,以致吕某对他的了解十分肤浅和片面化。”

  听吕膺如此说,似乎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李闲、勿部昕还有盛清平不免有些失望。

  李闲道:“盐矿易手后,冼周培有没有向吕老板透露什么打算?身边跟着如斯多的人,总归要安置他们吧。”

  吕膺道:“吕某还真问过这个问题,不过冼周培只是敷衍说回老家,吕某以为他是要带着族人回电白,祝福一番,便也没多问什么。”

  电白是三大家族冯家的根基所在,高州电白县,若冼周培确是冼氏子弟,回电白也是题中之义,只是裴伷先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去电白的。

  冯媛是有着与众不同能力的女子,在李闲众人明显有些失望之时,她说道:“不管是裴伷先还是冼周培,牵涉到冼氏子弟,冯家责无旁贷,几位大人放心,冯媛会与爹爹禀明此事,让家中进行确认,若有什么发现,一定第一时间通知诸位大人。”

  虽说从吕膺这里没有问出有用的线索,但冯媛的热心李闲几人还是不能不表示感谢。

  谢过后,那吕膺则道:“叫几位大人失望了,吕某若是一早便知道冼周培的真实身份,必定不会就这样忽略他,现在却是想找也找不到他了,不过吕某也会让手底下的伙计留意,若有冼周培的什么线索,也一定通知大人们!”

  话说到这份上,李闲勿部昕和盛清平也都无奈,与吕膺表示过感谢,再没有留下的理由,便出言告辞。

  吕膺相送,冯媛更是亲送宁无瑕,且约定回广州后,让宁无瑕到冯家去玩,小正太冯元一也吵吵着要见何君儿。

  李闲本是想问问冯媛选婿的事怎么样了,看到黄穹始终护在一旁,终归没有问出口,许多事情牵涉到家族、感情,往往便都变得极其复杂,他好不容易置身事外,还是不要再掺和进去的好。

  如此作别,李闲等虽盛清平又回到刺史府,盐场这线索再次无疾而终,李闲勿部昕颇不甘心,便留在刺史府继续翻查资料,试图寻找更多的与裴伷先相关的线索,然而终归还是一无所获。

  到半下午的时候,时间也不早了,李闲和勿部昕无奈,告别盛清平,返回广州。

  盛清平心下也是失望的,本以为从盐场这线索可以揪出裴伷先,解决法天社的问题,最终还是令人失望的结果,他只得向李闲和勿部昕表态,会密切注意冈州的法天社的动向,既然法天社有谋逆的打算,那这些社员也必然会被卷入其中,监视他们该也能有所发现的。

  李闲唯有表示感谢,到这一步,调查停滞不前,也唯有用一些笨办法,寄希望于能从中发现些什么了。

  如此到傍晚的时候,李闲众人返回了广州,回到李府,却是有不速之客来访,且是两波不速之客,先后而至,但因为李闲不在,便在府上候着,李闲众人回府时便一并见到了他们,却是苏云瑞还有沈怜和小环!

  苏云瑞算得上自己人,李闲自然先与他说话,至于沈怜和小环,平儿、何君儿本就在招待她们,倒也不急在一时。

  与苏云瑞的说话自然避过沈怜,在书房里,只有李闲、勿部昕和苏云瑞三人。

  以李闲和勿部昕的关系自然也无需避忌,还有一点就是苏云瑞也请求勿部昕留下,因为他要的事情也要牵涉到勿部昕。

  “老苏你可有些时日没有来见我了,是否生意太忙?感觉你可是瘦了许多啊。”李闲与苏云瑞开着玩笑,并未因为时间长而显得有些疏落。

  苏云瑞歉然道:“生意确实忙,李贤弟这边也事务繁多,所以尽量不来叨扰。”

  勿部昕道:“如此说来苏老板此番登门定是遇到难处了,有事尽管开口,你与宁兄、李兄算得上的知交,勿部昕定然尽力相帮的。”

  苏云瑞露出感激之色。

  李闲却是猜到他此来的目的,说道:“还是为上次的事情吧?”

  苏云瑞身子颤了颤,点点头,神情显得极不自然。

  李闲便笑:“老苏你与我们还客气什么。”便与勿部昕把前次苏云瑞请求的事情说了一遍。

  勿部昕道:“原来是舶来的各国货物,照规矩来的确需要管制,不过这点小事总不至于要老苏你为难,放心吧,交与我和李兄便是,你的货船什么时候北上?”

  苏云瑞嗫嚅着:“明日。”

  勿部昕道:“没问题,老苏尽管放心上路就是,这几日家父与冯君衡刺史那边正借着由头盘查水陆通道,对你们顺盛隆的船尽皆放心就是了。”

  苏云瑞有些无措的表现。

  李闲笑道:“老苏是否受宠若惊了,莫放在欣赏,自家的贸易本就该是自由的,因为朝廷的垄断而做出种种限制,从根本上说是特权作祟,不管你懂不懂,这件事便这样了,老苏回去准备吧,其余的交给我与勿部兄就是。”

  苏云瑞看着李闲,胖嘟嘟的脸上表情极之的复杂,终于还是将情绪压抑下去,向李闲和勿部昕表示过感谢后,匆匆离去。

  李闲和勿部昕待他去后相视而笑。

  勿部昕道:“老苏情绪似乎不高啊。”

  李闲道:“这麻烦纠缠他也有些日子了,得不到解决兴致当然不高,现下由你我一力承担下来,该就没问题了。”

  勿部昕点头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老苏这人讲义气,帮他便是帮我们自己,应该的。”

  李闲意味深长的道:“是啊,应该的。走吧,再出去见见沈怜,此女若是无事,怕是不会主动登门的。”

  另一边,离开李府的苏云瑞上了自家马车,马夫扬鞭疾行,马车隆隆,在城门关闭之前冲出广州城,直奔杨重隽在南郊的庄园—市舶司府。

  天气日渐炎热,市舶司府里的情形也有所变化,忙碌的仆从越来越多,进进出出,冰镇的各式饮子不停歇的往厅堂里送。

  郭霸、薛曜还有少年骄狂的薛儆都在厅堂里端坐,手捧冰凉的饮子,左右身后还有妙龄少女执扇轻摇,为他们送上凉风,但即便如此,闷热的感觉还是无法消褪,这既有环境的因素,也有情绪上的因素,在人口生意遭受重创的这个节点上,心情的烦躁远比外界闷热的气候更让人难以摆脱。

  至于杨重隽仍旧是依偎在他那躺椅里,身披狐裘,在他身后伺候的不是丫鬟婢女,而是同样身披狐裘的阎森罗,时不时给杨重隽递上冰镇的蔬果。

  话说这两人尽管都裹得好像过冬一般,但额头身上却都丝毫不见汗渍,仔细聆听,两人周围似乎隐隐有风声,气流似乎就在他们周围不安的涌动。

  “杨老,别只顾着自己享受,让我们也体会一下你们那种清凉好不好!”却是薛儆饮罢一杯饮子,还是燥热难当,忍不住开口说话。

  低眉垂目的郭霸微微一笑,“薛典签怕是受不了的,杨老和阎老弟是在过冬,咱们穿的还是多了些。”

  如同附庸一般的薛曜下意识向杨重隽和阎森罗置身的头顶上空看了看,不免露出惊叹艳羡的表情,说道:“还是和咱们的饮子吧,真要在这里享受习惯了,回了神都怕就要不适应了。”

  薛儆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这时候苏云瑞刚好抵达,匆匆进来,与众人见过礼。

  杨重隽像是从深深的睡眠中醒过来,嘶哑着嗓子道:“事情办妥了?”

  苏云瑞脸颊抖颤两下,说道:“办妥了,货船明天便可发出,没有人会盘查。”

  杨重隽轻轻点头。

  阎森罗亦面露喜色,冲苏云瑞递过满意的眼神。

  只有薛儆不满道:“简直多此一举的行径,陆元方、冯君衡要跟咱们做对,让朝廷下旨免了他们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费时费力。”

  薛儆相貌俊俏,薛家也是世代簪缨的文学世家,薛儆本人也颇有文采,可其因为生长环境的缘故,十分的骄狂,肆无忌惮,以为什么事都可以凭借他背后的靠山摆平。

  身为同族叔父的薛曜心下不免有些瞧不起他,心说:“若非你有个公主嫂子,且对你宠幸有加,你又算得上什么呢,哼!”嘴上当然什么都不说,还劝道:“杨老他们自有缘故,咱们看好戏就是了。”

  薛儆瞪薛曜一眼,“要看戏不回请戏子吗,哪用这么麻烦的,还有这个胖子,长成这个样子也敢出来吓人,滚,赶紧滚!”

  骄狂到了一定程度便会演变成疯狂,在薛曜看来,薛儆据此便不算远了。

  苏云瑞没有得到杨重隽的命令,却也不敢退下,只是脸色阵青阵白,被薛儆这样一个年轻人侮辱,他也着实有些难以忍受。

  杨重隽这时道:“薛典签稍微忍耐一下,事情很快便会解决的,苏老板不是外人,我那义子杨思勖便是他的兄弟,薛典签还是莫要太为难他。”

  薛儆眼珠一瞪,望向苏云瑞道:“你居然是杨剥皮的哥哥!你们哥俩差的也太多了,不过体型,做人也是,你那弟弟最喜剥人面皮,杨老的剥皮军都是跟他学的,你似乎逊色许多啊!”

  苏云瑞脸色益白,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在神都的靠山便是自幼被掳,卖入宫中做内侍的弟弟杨思勖,也是杨重隽的义子,如今杨思勖在内侍省也算有些地位,但相比杨重隽仍旧差距甚远,杨重隽便是以此要挟他,阴谋对付李闲和勿部昕,为了兄弟,他也是并无选择。

  这时将一杯饮子总算慢慢吸啜完的郭霸不缓不慢的从身旁侍女手中接过丝绢,擦拭罢嘴角,笑道:“薛典签莫心急了,那个李闲薛典签不也看不顺眼吗,拿下他,司法参军便给薛典签做些时日,岂不更好。”

  薛儆怔了怔,随即道:“恩,还是郭御史了解薛儆,来趟广州总要玩个痛快,司法参军的位子薛某定了,玩够了再回神都,还有苏胖子,那个李闲长得最讨厌,等拿下他,你要学你弟弟把他的脸皮给我剥了,就见不得人能和我比,他非死不可!”

  杨重隽、阎森罗还有郭霸都是点头,丝毫不觉薛儆说的有何不妥。

  只有薛曜心下暗叹,这些人凶残疯狂至此,他们的气数还能维持多久呢?

  苏云瑞使劲垂着头,不敢看人,只是眼中喷薄的怒火像是时刻都可能爆发出来。

  阴谋已经开始,得偿所愿者会是哪一方呢?!


  (https://www.baishuzhai.cc/ibook/25/25341/1479354.html)


1秒记住百书斋:www.baishuzhai.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aishuzha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