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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裴伷先的礼物


  夜色中,华灯笼罩的街道,李闲与裴先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仿佛两支利箭撞击到了一处,虽然没有溅出肉眼可见的火花,但那种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感觉却是那般强烈的传递了出来。(舞若小说网首发)

  宁道务和宁无瑕诸女也都看到了裴先,沈怜确定了他的身份,是真正的裴先无疑,一众人便向客栈里走去。

  与此同时,裴先也从二楼下来,不过楼梯,当李闲等人进入客栈时,他也刚刚好走下楼来。

  客栈里是没什么人的,因为之前都闻风出去看李闲他们,这会儿多数也被感染,正跪在街面上。

  客栈的掌柜的倒是还在柜台后招呼,只是看到宁道务和李闲几人,神情激动又敬畏,不知该作何反应。

  宁道务道:“掌柜的,我们来见个朋友,麻烦不要让人到院子里,我们便在那边交谈。”

  掌柜立马应承下来,一个劲儿表示没问题,让宁道务他们放心,他保证连只苍蝇都不放进院子里。

  裴先自然心领神会,与李闲点头示意,绕过楼梯,走向客栈天井所在的院子。

  李闲、宁道务一并过去,宁无瑕诸女也都跟上,沈怜的目光始终紧锁着裴先,趁走路的间隙对李闲轻声道:“夫君要小心他,阿姆说过这人的心思深不可测,这样轻易的便与夫君碰面,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闲颔首,示意沈怜安心,自己会小心。

  如此一众人来到院中天井,葡萄藤架下有一张石桌四张石凳,裴先却是当先选了一张石凳坐下,同时冲李闲、宁道务伸手比划,示意他们也入座。

  李闲与宁道务互视一眼,便也左右坐下,剩下一张凳子便留给了宁无瑕,宁无瑕坐下后对平儿诸女道:“诸位妹妹四下里走走吧,这院中的景致还算独特,值得欣赏欣赏的。”

  平儿三女应声,向宁无瑕施礼,然后各自散开到院子各处,表面上是欣赏并不出奇的景致,实际则是保证没有不相干的人在,确保李闲他们可以与裴先不受干扰的谈话。

  这时裴先已经当先开口,他伸手轻抚唇角两撇小黑胡,笑盈盈看着李闲道:“李大人好艳福啊,这位是宁小姐吗?还有沈怜姑娘,胭脂虎鱼姑娘,平儿姑娘是大人原本的妾侍,这等前呼后拥的齐人之福,可真是让裴某羡煞了!”

  李闲看着裴先,这个气度儒雅的中年儒生其实有一种让人放松戒备的亲和力,若不是了解他的底细,只会把他当成一个极有修养的文人,值得相交的对象,但现在当然是十分的戒备警惕。

  “裴先生如此轻易的出现在钦州,且大摇大摆显露身份,想来不光是为了表达一下对李闲的羡慕吧?裴先生该很清楚,若没有什么特殊变故,等待先生的将是时间不限的囚牢生涯。不过我想先生不是不智之人,如此有恃无恐,必定是有其他的原因,不若咱们便开门见山,说个清楚,如何?”

  李闲也不想与裴先兜圈子,干脆直接说出心中的猜测,当然,对这判断李闲是有极大的信心的。

  裴先没有因为李闲的直白而流露些微的惊讶,犹自自说自话的道:“李闲便不相信裴某只是诚心诚意来参加婚礼的嘛?祝福永远不嫌少,裴某也是真心诚意祝福大人与宁姑娘和其余几位姑娘的。”

  李闲撇嘴,眼神冷冷。

  宁道务满脸虬髯抖颤着,沉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姓裴的你在数年前便暗中谋划成立法天社,与王那相沆瀣一气,端午阴谋一举改变了岭南的局势,难道你以为只凭几句无关痛痒的祝福,我们便会任由你来去自如,宁某人没什么耐心,姓裴的你若没有其他的话要说,那宁某便要不客气了,宁家山城的地牢可是还有很多空房间呢!”

  赤裸裸的威胁,李闲、宁无瑕都觉理所当然,都是看着裴先,等待他的反应。

  裴先看看眼神凌厉的宁道务,摇摇头,笑道:“都说宁大人脾气暴烈,可裴某却知道宁大人实际心细如发,心思缜密,当然,裴某也绝对相信,宁大人会言出必行,将裴某捉拿下狱,只是如此一来,裴某却是不便将王那相谋害麻爷的证据告知几位了。”

  李闲、宁道务均是浑身一震,不免露出意外之色。

  宁道务道:“姓裴的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

  裴先耸耸肩,姿态颇为的潇洒,说道:“裴某说的还不清楚吗,裴某此来其实就是为了送上一份贺礼,告知几位王那相谋害麻爷的证据,想来两位大人也追查此事了吧?”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李闲和宁道务。

  李闲和宁道务这才体会到沈观音对此人心机深沉、不可测度的评价是如何的中肯,这家伙简直就是对李闲他们的想法了若指掌,抛出王那相谋害麻爷证据一事,简直就是打在李闲众人的七寸上,李闲、宁道务对此都是求之不得的!

  当然,李闲很清楚这种时候必须保持足够的平静,不让裴先看出更多的端倪,他冷然道:“裴先生是说陈思承谋害麻爷的证据吗?据李闲所知,在此之前,先生可是也清楚王那相的身份的。”

  裴先淡淡笑道:“是沈老夫人告知李大人的吧,那想来沈老夫人应该也告诉过李大人,裴某一直以来也对王那相十分不满,曾经也试图查出他的真身,某种程度上,裴某与大人是有着共同的敌人的!”

  宁道务闻言冷笑道:“说得好听,姓裴的,你的法天社从根子上还是五斗米道的分支,端午阴谋亦是你配合王那相,我们如何会相信你也将其视作敌人?”

  裴先儒雅的脸上浮现一抹戾气,声音转冷道:“宁大人觉得裴某不该敌视王那相吗?端午阴谋整个过程,王那相了若指掌,但裴某的法天社还蒙在鼓里,傻乎乎的配合吕膺,被吕膺当做炮灰迷惑你们,到端午当晚,吕膺与鱼姑娘实施全新的计划,裴某是全然不知的,但王那相很清楚这一切,才会与萧执带领军队适时出现,裴某的法天社在那一场阴谋中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试问两位大人,裴某有何理由不敌视王那相呢?”

  宁道务怔了怔,无言以对,听起来裴先的确有敌视王那相的理由。

  李闲淡淡开口道:“裴先生是在端午阴谋前便想弄清楚王那相的身份的,李闲倒是很奇怪,沈老夫人有这心思倒也正常,只是裴先生乃是五斗米道的信徒,为何也会有这等想法呢?”

  裴先望向李闲,说道:“李大人说的不错,裴某其实从早便有这心思了,若说原因,说来也简单,昔日的扬州叛乱家叔裴炎是十分反对的,家叔认为形势尚不成熟,女皇帝尚未篡位,以大义的名分讨伐只会适得其反,然而王那相代表的那些五斗米道道徒却十分固执,坚持发动叛乱,结果尽人皆知,扬州叛乱过后反对女皇帝的势力再难集结起来,女皇帝不久便真正篡位为帝,我裴家为此付出的代价更是无比惨重,所以当王那相再次派人联络裴某时,裴某真正想做的是揪出此人,为叔父出口恶气,以报裴家家破人亡之仇,当然,裴某也有私心,真要是王那相的阴谋诡计能成,裴某能重现裴家的风光自是更好的。只是结果却是裴某再次被王那相利用,苦心经营的法天社损失惨重,王那相则如愿以偿,在萧执的支持下成功攫取了广州的权力,这种情形下,裴某试图与你们结为盟友,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吗?”

  裴先如此反问,同时深深凝视着李闲,四目交投,仿佛都要看透对方眼神深处埋藏的更诡秘的秘密似得!

  李闲幽幽道:“其实是否相信裴先生不重要,裴先生所说的证据便能证明一切,不若裴先生表示一下诚意,将所谓的证据和盘托出,如何?”

  宁道务更是咄咄逼人道:“宁某对此是颇怀疑的,为何之前你没有发现,现在却有了证据,若你说的是假的,宁某之前的话可不只是威胁那么简单的!”

  裴先对宁道务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意,悠然道:“裴某此来本就是要送上这份大礼,其实裴某之前没有发现这当中的古怪是因为根本没有想到陈思承会是王那相,即便在陈思承暴露后,裴某也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此人表现的毕竟太过普通平常,没有出奇之处了。”

  李闲对此是认可的,陈思承的确是个让人极易忽略的官员,也从未表露任何的野心,充其量讲原则,不知变通,而这都更让人难以将他联想到王那相身上。

  当然,李闲是不会将这些说与裴先听的,他只是顺势问道:“听裴先生的意思,该是在陈思成暴露真正身份之后才循着这途径查到了他谋害麻爷的证据,可是如此?”

  裴先道:“李大人神清智明,如裴某之前所说,想来李大人也已经想到循此途径展开调查了吧?”他望向李闲和宁道务,眼神带着探寻。

  宁道务沉声道:“少废话,赶紧说你的发现吧,最好不是胡说八道!”

  裴先道:“裴某又何必要胡说八道呢,事实如何,裴某一说,两位大人自有论断,且这证据也只有裴某才能发现,即便两位大人派出再多人展开调查也必然是徒劳无功的。”

  李闲道:“裴先生请直言吧,李闲洗耳恭听。”

  裴先这才整理一下情绪,正容道:“麻爷被害那晚,陈思承正在西郊带人防汛,待他的身份暴露,裴某便立即想到,谋害麻爷的人必然就是陈思承,如以此来,麻爷与他便一定有深入的交集,为此裴某派出法天社的人手,全力搜集陈思承与麻爷过往的交集,只是全无所获,两位大人若也是从这个方向入手,定然是无功而返的。”说到这裴先还不忘提醒李闲和宁道务。

  宁道务不满道:“少废话,赶紧说正事!”

  裴先对他的态度不以为忤,眼神陡然一亮道:“陈思承与麻爷的交集查不出什么,裴某便想着另辟蹊径,毕竟那晚陈思承是要与麻爷见面的,而他同时又要在防汛现场监工,分身两处,这当中绝不可能做到一丝痕迹都不留下,两位大人知道最让裴某庆幸的是什么吗?”

  李闲摇头,宁道务则是冷哼一声,懒得表态。

  裴先叹道:“最让裴某庆幸的是,裴某费尽心机在岭南建立法天社,虽然取法于外域的摩尼教,与五斗米道大相径庭,但核心的互帮互助、无私无我的精神其实是一致的,加入法天社多是生活于中下层的贫苦百姓,正是因为如此,在陈思承所带领的那些做防汛工程的工匠中也有法天社的成员,当裴某将调查陈思承往见麻爷的任务分派下去,很快便有人找来,正是其中一个工匠,那晚巧合的是他刚好尿急,寻了个僻静处解手,便是在那个时候,竟被他赶上陈思承匆匆从凉亭那边回来的时候,他看到陈思承脚步匆匆,脸色阴沉,当时不明就里,现在才知道,那正是他毒害了麻爷,返回防汛现场的时候。”

  李闲和宁道务都是精神大振,宁道务道:“这么说,是有目击者能证明陈思承在麻爷被害的那个时间段离开过!”

  裴先点头。

  李闲忽道:“只是这还不足以如陈思承的罪,他也大可寻个解手之类的借口,推脱过去,却是白费功夫!”

  裴先道:“的确,要想证明陈思承杀害麻爷,必须得有更直接的证据,而这才是裴某真正想告诉两位大人的,那位目击陈思承返回的工匠其实不光看到了陈思承,他还看到了陈思承手中当时拿着的东西,那东西才是将陈思承入罪的关键!”

  宁道务忍不住道:“什么东西?快莫卖关子了!”到这时候,他已经相信裴先不是说谎,而是的的确确发现了陈思承谋害麻爷的证据。

  裴先道:“是马镫,摩擦的铮亮,在夜色中都几乎闪着光的铜马镫!”

  宁道务愕然,却是不明白一个马镫能证明什么。

  李闲却是眼睛陡然放光,说道:“原来是那个,麻爷的铜马镫,千军来袭,马镫救主,这可是整个广州官场都知道的关于麻爷的经历啊!”

  宁道务恍然,“我想起来了,没错,那是麻爷在松州戍边的时候,出外巡逻,遭遇数百吐蕃骑兵,败走时,麻爷堕下马来,却是被马镫扯住脚,硬拖回了城防,才保得一命,麻爷将那马镫一直留在身边,有人问便会说出这段故事,以此来纪念那匹马的救命之恩,闻者无不感叹麻爷的感恩图报,据说那匹马麻爷硬是将其供养到自然病死的。这么说那铜马镫是在陈思承那里!那要是能搜出来,就可以定他的罪名了!”

  裴先颔首道:“不错,而且不止如此,铜马镫会在那晚落入陈思承手里,两位大人对此又能联想到什么呢?”

  宁道务直接望向李闲,这种时候他更依赖李闲的智能。

  李闲星眸闪烁着充盈智慧的光,说道:“麻爷那晚该是主动邀约的陈思承,死后的麻爷神情坦然,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麻爷极重恩义,与陈思承见面还带着那铜马镫,说明那铜马镫是与陈思承有关,如此说来,昔日救了麻爷的也许不是那匹马,而是陈思承,也就是说陈思承曾经与麻爷都在松州戍边,曾经做过战友!”

  宁道务忍不住道:“那不对啊,如果有这么直接的联系,不可能查不出来的呀!”

  裴先道:“查不出的,宁大人难道忘了马连怀了吗?”

  宁道务一怔,旋即道:“原来如此,是马连怀抹去了陈思承曾经戍边的那段经历,难怪查不出了!”

  李闲则道:“应该不是马连怀抹去的,不过马连怀也是受王那相摆布,陈思承寻找机会将自己的履历修改涂抹,很是轻松,又不会惹人注目,但不管怎样,户曹那边备份的文件中必然有据可查,只要查出这些,再从陈思承那里搜出麻爷的铜马镫,加上目击证人的证词,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在,陈思承的罪名便无可推脱,铁证如山了!”

  说到这,李闲、宁道务互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兴奋之色,都有些遏制不住的冲动,想要着手去准备这些。

  裴先从一旁说道:“这便是裴某奉送李大人结婚的大礼了,至于裴某,别无所求,只求陈思承被拿下后,两位大人给法天社一条活路,裴某亦保证之后法天社之后绝对规规矩矩,就不会有半点逾矩的行为!还望两位大人成全。”

  李闲和宁道务冷静下来,对视过后,李闲终于道:“只要这些证明都是真的,陈思承被拿下后,李闲答应裴先生,不会追究法天社,只是若这些证明都是裴先生撒谎,后果裴先生明白的。”

  裴先如释重负,笑道:“两位大人尽管派人查证就是,在这期间,裴某便留在钦州,以作人质!”

  李闲和宁道务闻言不免惊讶,裴先能以身犯险,他所言是真的可能几乎不用怀疑,如此的话,与王那相的交手便终于有了逆转的可能了!

  抑制不住的兴奋涌上了心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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