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插曲
陶泽俊站在主席台上，目光扫过会场，仿佛在我身上停顿了那么一下，我下意识地双手交叠，右手立即触摸到那颗又大又硬的钻戒。
这并不是婚戒，我却怕他看见。
我猜了千遍万遍也没有猜到这个陶执行董事会是他。既然他都出现了，那么单飞雄是不是也该出现呢？
我等待着，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以至于陶泽俊在台上讲了些什么都没有听进去，直到被人推一下：“该表决了。”
我回过头，眼睛里是不可思议的惊喜：“单先生！”
“夭夭，我是二哥，单先生今天没有出现。”
定睛一看，眼前果然是二哥的脸。怅然若失地环顾一圈，发现大家正注视我，确认是自己刚才走神，才像大家一样举起右手。
“分发红利的草案今天就讨论到这里，届时我会报请公司总部，大家就等着好消息吧。”陶泽俊说完这句话，风一样的离开主席台。
我追出去，在楼梯口追上他：“单飞雄的消息你一定知道的，麻烦你告诉我。”
像被飞过的子弹击中，他的身子晃了几晃，又像被人施以定身法，顿在那里。最终，他还是缓缓转过身，看向我，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只想知道这个答案，大可不必追出来。”
我一时语塞，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你还好吗？”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是不是不露面的那个人才是你最牵挂的？还是无论谁排在第一位，我都不会是第二？”
“我真的不想也不可以再伤害你。”
“可你已经伤害到了！我不想在你面前过多停留，就是害怕出现这个情景。”
陶泽俊说完，脚步一顿一顿的走下楼梯，身体沉重的像个木偶。
得不到单飞雄确切的消息，我越发焦灼，这种情绪比身在异国他乡的鞭长莫及更让人坐卧不宁。
我找到二哥：“能把公司所有董事的名单给我看看吗？”
二哥抽出一个文件夹，打开来递过来，我看了一遍，不相信地又看了一遍，没有找到单飞雄的名字。他为了我们能有个好的未来，冒着风险创办了这家公司，现在董事名单里竟然没有他这个创始人。
二哥似乎看出我的疑虑：“工厂资金出现问题时，才发现和你们失去了联系，然后陶泽俊出现了，带来资金和总公司的文件。这份名单是公司扩大生产增资增股后产生的，看到这个名单时我和你一样惊讶。”
“我要去深圳一趟。”
“现在你行动受管制，在桃花坞是自由的，去市区必须当天返回，飞深圳好像不太现实。”
我这才意识到这个偷渡的罪名对我生活的影响。我不顾一切后果坚持回来，竟然成画地为牢，这样的于事无补，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像桃花坞所有的普通村妇那样，以桃花坞为生活重心，偶尔去趟市区，都当盛会。
还好，照顾格蕾丝分散了许多焦躁，而我又不能整天无所事事，生活的琐碎开销也不能都向妈妈要，而且张口向她要钱我就会紧张。GK留下的支票我不知该如何提取，更不想动，为了有收入，我真的像二哥说的那样，开始给yoyo品牌提供设计图纸，还把二哥拿回来的布料制成成衣，他让我回工厂拿首席设计师的薪水，被我婉言谢绝。
在这段被迫的行动困境中，我开始学着习惯和享受与妈妈一起看护孩子，一起做女工的时光，妈妈看着格蕾丝，说起的都是我们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听着她的描述，仿佛回到从前，我又变成那个淘气的小女孩，跟着大哥和徐风翻山越涧，给描红练字的二哥捣乱，她说了很多，都是美好的记忆，却不提爸爸过世后我们的冲突。
妈妈的叙述安详平和，在她慈光笼罩的脸上，我看见幸福的颜色，于是放下所有的不安，和她一起商讨旗袍的新做法，水墨晕染对布料图案的效果，还耐下心和她学起了刺绣。
冬天来临的时候，我坐在窗前，想起当年和单飞雄仓促出走时的情景，我也是这样坐在窗子前，焦急地傻等在咖啡馆，猜测着可能的结果，心事凝重，却没有想到要给家里拨一个电话。或许在外的游子心底的潜意识里对家人说的只有安好。
窗外飘起雨丝，屋里阴冷潮湿，担心格蕾丝受凉，我给她盖好被子，她立即不安地乱蹬，但我还是安抚她，给她掖好被角。
如果屋里有一团火，格蕾丝就不用受这样的约束了。
想到一团火，就想到温暖的壁炉，同样是这个季节，在地球的另一边，在一个石头屋子里，高大的壁炉里是温暖的火红，一个金发男子用鸟儿一样的语言，对我一阵叽里呱啦，他两手置于眼前，像我们小时候玩过的照相游戏一样，还在地上酷酷地走个来回，指着自己冲我“GK、GK”的叫；他在地上来回走动，叉着腰使劲搓揉一头和麦秸一样颜色和麦秸一样凌乱的头发；他喂我食物，一靠近，就带来好闻的干草香，于是我猜测，徐风带我们游戏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的某个干草垛上，只是我没有发现他。
这是失忆后GK留给我最初的印象，想到这心里暖暖的，一丝轻笑浮现在唇角，我温柔地问格蕾丝：“格蕾丝，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们呀？你是不是已经在想他了？”
格蕾丝像听懂我的意思，嘴里发出“阿”或“呵”的声音，她的天真把我逗乐了。
最近陶泽俊经常回来，我们却没有见面，他也会到家里来，但都选我不在家的时候。他给我捎来巴黎的时尚杂志和布料，却不亲自交给我，一看见二哥回来给我捎来巴黎的时尚杂志和布料，我就知道他来了，那些杂志和各种时装发布会的录影带，让我感受到最前沿的时尚信息，迫切地想跟人分享和探讨。
我问徐风：“陶泽俊每次回来都接见什么人？”
“除了工作就见陶师母，除此几乎不见任何人。”
于是他来了，我就特意离开家，故意使这个信息让他知道。一天午后，我刚把格蕾丝哄睡，自己也昏昏欲睡，却听见陶泽俊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陶师母，这是从巴黎带来的奶油蛋糕，我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尝尝看，法国的甜点还是很有特色的。”
奶油蛋糕？那不是我最爱吃的吗？微微抬眼望向窗外，正看见陶泽俊和妈妈说话。
他不是一直回避和我见面吗？而我也习惯性地想避开他，但这时候躲出去已经不可能了，听见脚步声进了堂屋，赶紧闭上眼睛，感觉一道目光紧紧锁在脸上，只能躺在床上假寐。
“要叫醒她吗？”
“不用，看一眼我就走。这就是她从小居住的房间？”
“是啊，很普通，比不上你们家那时住的高宅大院。”
“可我跟你学画的时候从没看见过她。算起来那时她已经出生了，我却没有一点印象。”
“那时她还在襁褓中，一个人事不懂的小丫头，即使看见了，你也不会在意。”
“是吗？可我真希望当时就注意到她，也许就不会是今天的局面了。”
我听见拿起纸张的声音：“当我看见她的设计和手工时，发现她的风格和长处正好弥补我的缺陷，这点认识在后来的合作中得到印证，当时我就在心里感叹，她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我一定要好好把握。”
“真的非常感谢老天让你们再次相遇，如果没有你在巴黎的帮助，就没有她今天的成绩。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是你提供了帮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呢！”
“陶师母，你这样说真让我汗颜。是我想从她那里得到更多，可惜这场相遇只是人生的一段插曲。”
“人生就是一场场相遇，什么样的相遇都是缘分，都是美好回忆的一个组成部分，你们的相遇也是这样，而且我们都希望你有更好的相遇，都希望你能够幸福。”
“我也想幸福，可是身不由己……格蕾丝的父亲有消息来吗？”
“有，但我们都不知道。所有的信件她都不拆开看，我不知道她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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