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 实验事故

　　白所不知道的是，此时在拉诺斯西方的平原上，约书亚正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嘴里咬着一根绿色的植物枝桠，上面刻着一格格的牙印。他的面前浮动着一面带着波纹的镜子虚影，在镜子里，白的一举一动都被看的清清楚楚。

　　是的，偷窥，约书亚正在做任何一名圣职者都不该去做的事。

　　他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意，偶尔，嘴里还会嘀嘀咕咕：“嘛……这小子还算上进，嗯……一切都在主的注视之下。”

　　啪！

　　一柄红色佩剑携着剑鞘敲在约书亚头上，随后，一个清洌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约书亚大人，请注意您的言辞！”

　　声音的主人是位身着白色尉官服的女性：身材高挑、黑发棕眼、面容精致。尉官服套在她身上并没有显示出太多的威严气质：她的双腿修长，配上严肃的面容，反而吐露出一番别养的诱惑。

　　女人叫温蒂妮，作为约书亚认领开拓骑士时携带的尉官，她的职责是对长官的行为提出合理适时的指正，在长官行为不得体时提出劝谏和辅佐。在顶撞长官的角度上，尉官有着独特的豁免权。

　　当然，这只是书面上的说法，更多情况下，尉官只是开拓骑士想要带在身边的人而已。

　　“好吧，温蒂！我会注意的。”约书亚侧了侧脑袋，换了个比较舒服的躺法：“反正驻军又不在附近，没有其它人会听到这些话，又何必那么严肃呢。”

　　“我叫做温蒂妮，约书亚大人！”温蒂妮不为所动，坚持说道：“纠正长官的不正当言辞是尉官工作的一部分，我既然认领了这个头衔，就一定要做好分内的事！”

　　“把剑鞘砸在长官脑袋上不属于你的职权所在，我可爱的温蒂。”约书亚仍然躺在地上，如小孩耍赖般绕开温蒂妮的视线。他眼前的魔法镜随着视线转移而产生晃动，使镜头有些模糊。

　　“这是经过您允许的，约书亚大人！”温蒂妮严肃的回答道。

　　约书亚的手瞬间捂住了额头。

　　白并不知道这个小插曲。尽管不认识太多的字，他仍然借走了这本休斯地理，比起全由文字构成的其它书籍，这本多为插图的小册子已经算得上简单易懂。

　　回宿舍的路程不是很长：以图书馆为中心，均匀的扩散出八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分别对应着八个编号的公寓。无论住在哪里，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就能走到。

　　八个公寓组成了一个有缺口的环形，看起来似乎本着公平的原则建造，不偏不倚，实则不然。

　　前三号公寓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地理位置：阳光总是舒适的投射在屋内，等到了炽热的中午，拱形的设计又能把热量均匀的排散，使屋内温度维持在一个相对舒适的程度上。比起它们，其余的公寓则没有这样的条件，它们分别受到图书馆的遮挡，在不同时间段分别会出现一些采光问题。

　　当然，白不懂这些事情，也就不知道自己的三号楼是个让人眼红的位置。对他而言，屋内有温暖的床铺、不会漏雨的棚顶、这就是很难想象的美好。

　　轻松的办理了入住手续，白终于有机会观察到自己即将入住的屋子：约莫二十平米的空间摆放着四张高层金属架床铺，床铺下预留了一套金属桌椅供学生学习。挨着门后是一根棕色的衣服挂，与鹅黄色墙面搭配起来显得不止有些阴暗。落地窗上挂着厚重的帘幕，尽管没有人入住的迹象，但屋内仍保持了很好的清洁水平，没有肉眼可见的大块灰尘。

　　显而易见，这就是旧时代常见的四人间。

　　不知是否是约书亚的指示，唯有白的床铺没有铺好：他的被子被叠成了标准的四方快、枕套被拆卸下来，压在叠好的床单上。在他亲手打开这些床铺的时候，入手的厚实触感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安慰。

　　铺床，被子和枕头的装填，这些事情并不困难，但对于贫民区出来的白而言，着实有些新奇和喜悦。在处理好床铺后，白第一时间躺在上面，闭上眼，享受他人生的第一次午睡。

　　有良好的饮食、一定程度的疲惫和温暖的住所时，午睡对于大多数人都不是个困难的事情。所以，在室友还没有回来之前，他已经进入了梦乡。

　　梦，熟悉的梦。

　　蓝黑的空间、难以名状的身体、规律难寻的数字。

　　大多数东西都和曾经的梦境极为相似，不同的是，这次梦中的白终于有了更自由的思考能力。

　　上午刚刚学习到的，巴罗斯的理论被代入了梦境。白突然发现，有了系统化的理论支持，他的梦境就不是太过晦涩。甚至某种程度上，他的梦境可以得到一些解释：假如他的梦境是一个世界的话，毫无疑问，这些数字以一种他暂时不能理解的方式在试图黏合。而之前数年才累积下的六个球体，在这一次梦境中暴涨到九颗，并且这九颗球体间似乎产生了新的关联，以独特的规律相互拉扯、震动。

　　这种震动让白感到前所未有的熟悉，他几乎不需要任何思考就认出了律动本身，那就是蜂鸣！

　　蜂鸣和梦境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白在梦中疑惑着，然后带着疑惑进入了真正的睡眠。

　　这一觉出乎意料的沉，往常只要一丝声响就能吵醒的他，今天甚至没有听见其余室友铺床的声音。等他坐稳了，缓缓抬起头的时候，其它三张床已经铺好了两张，且没有其它人在屋内逗留。

　　白感到身体有轻微的酸痛感，尽管不明显，但毫无疑问，这是使用蜂鸣带来的副作用。

　　打开窗子，他深深的换了口气。透过窗户能看的见过分高达的柳树，叶子长长的垂在创口，随风飘动。

　　新铺就的两张床都在自己对面，一张只是简单的、与白相同的宿舍基础配置，另一张则不然：这张床的床铺和被褥都被换成了以米色为主色、辅以黑棕色条文的布面。条文并不是规律的组合，却不会显得杂乱，能够看出是通过静心设计的作品。金属桌子也被铺上了黑色硬纸，边角处用交代黏好，上面置放着一组小小的烛台和神像。

　　只是简单的几项布置，这块小小的空间就焕然一新。

　　屋子被重新打扫过，不知何时送来的清扫工具被整齐的归拢在门口。当白爬下床铺的时候，发现拖鞋被放在了更合理的位置：他只需要落下脚就能触碰到。

　　在白的桌上放着一纸留言，用钢笔压住。

　　可惜的是，白一个字也看不懂。

　　初始的一个月，教堂的课程只被安排在上午。下午的时候，学生拥有自己的大块时间。白稍微犹豫了一会，摸上了走向卡尔魔法塔的通路。

　　魔法塔曲折偏僻的位置着实让白废了不少功夫：尽管他记忆力超群，但处理记忆中的事物却需要一些时间。即使以图像方式记住了路程本身，能够流畅的运用这些图像却需要一番功夫，换做其它人，怕是连找都找不到。

　　当白终于看见挺着炮口的低矮魔法塔时，他已经气喘吁吁。这时候，他才很头疼的想起，还有一道盘旋而上的回廊等着自己征服。

　　轻敲了几下门，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自己走上去。

　　从下面看起来，这条回廊并没有多长，但盘旋的设计使实际路程被大大延长，以至于白才走了不到四分之一，就明白约书亚为什么要抱着自己直接跳上去。

　　似乎卡尔并不在乎这条路程的长短，在白看来，这个老头只是想给他的植物腾出更多空间：在楼梯两侧，红色的土壤以白不能理解的方式浮在空中。

　　卡尔种植的东西千奇百怪，白甚至看见了一株带着利齿的植物摇晃着花茎，狠狠咬在另一颗口袋似得植物上，然后被挥舞而来的编藤砸倒在地，发出呜呜的声响。

　　似乎这些植物仍遵循着光合作用的规律，至少，它们释放出的应该是氧气。整间屋子的空气几乎能够媲美屋外：如果忽略掉那淡淡的苦涩味道。

　　在楼梯的尽头，卡尔似乎在忙碌的调配着什么。

　　白没有打扰卡尔，只是在一旁站着等待。

　　卡尔的工作台似乎本来只是面石台，上面爬满了蔓藤类的植物，这导致台面凹凸不平。神器的是，卡尔需要放置试管和烧瓶的地方却被单独空出来，一种单面扁平的植物很自觉的打了个卷，形成了天然的实验台。

　　试管内的液体五颜六色，有些还发出嗤嗤的声音、抑或是冒着颜色古怪的火花。危险的感觉让白本能的不愿靠近。

　　等待比想象的还要漫长，卡尔在实验时异常投入。他好几次甚至面向过白，但仿佛没看见似得，又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或者把试管里的液体倒进烧杯，或者匆匆的给器具降温。

　　打破这漫长等待的，是一场突然的爆炸。

　　白只看到试验台发出炽烈的强光，随后火焰就在空气中蔓延！

　　一株巨大的植物猛地弹起，白看见他的根茎紧缩了一下，随后迅速放松。从植物尖端喷射出大量白色烟雾，火焰触之即灭。

　　这一下之后，那株植物萎靡的趴在地面，叶子一瞬间蔫了不少。

　　“哦，该死的！又出问题了！”

　　在烟雾中，白隐约听见了卡尔带着愤怒的抱怨和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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