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神鸟凡儿
古晨是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惊醒的，然后他就瞧见了一只酷似相思鸟的鸟儿——
一只足有巴掌大小的红嘴鸟立在他的面前:圆头，滚腹，华羽，长喙。华丽的羽衣下动作活泼，更显姿态优美。此时，它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古晨，小眼睛一转一转，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古晨仔细望去，只见鸟儿通体金黄，头顶和眼围略黄，胸部有大片红色而且饱满浓郁，尾羽分叉部内略带黑色。整个形象看去既华美，又高冷，傲洁。
古晨望着鸟儿，正准备开口，鸟儿忽然一声鸣叫，居然口吐人言:“你是谁，我又是谁？”说完，小眼睛盯着古晨，满脸期待。
古晨大吃一惊道:“你居然会讲人话！”
鸟儿得意地撇撇嘴，不以为然道:“人语有什么了不起，我还精通各种兽语呢！”
古晨皱眉道:“你到底是何物，又是从哪里来的？”
鸟儿懊恼地拍了拍翅膀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过，”它的小嘴朝着古晨胸膛弩了弩，“如果真要说明来历的话，那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古晨惊愕道：“你是说，你是从我胸膛里面出来的？”
鸟儿认真道：“是呀。”
古晨沉默了。
良久，鸟儿方才嗫嚅道:“按照你们人类的理论，我就是你生出来的，你说，我是叫你爸爸好呢，还是妈妈好啊？”说着扑闪着翅膀，瞬间停在了古晨的肩头上，用头亲切摩挲着古晨的脖子。它对于古晨，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和依恋。
古晨心道:“从我胸口出来的，莫非正是那块消失了的玉佩？”于是古晨试探着问道:“你说你从我胸口出来，莫非你是那块玉佩所化？”
鸟儿傲然道:“你说的，可是枚古朴精致的碧色玉佩？”
古晨连忙点头:“正是此物。”他内心暗喜，看来此鸟多半便是那玉佩所化了。
不料那鸟儿淡淡道:“那玉佩不是好端端得待在你丹田处嘛！”
古晨一惊，暗自运转真气，这才发现，丹田正中央，一枚碧绿色的玉佩正悠悠飘立着，正是自己以为消失了的玉佩。
这时，古晨忽然想起了饕餮在生命的最后，化作的那团没入胸口的光芒。于是他瞬间了悟到，莫非，这个鸟儿，正是饕餮的重生之身！
想起可敬的饕餮前辈，那个昔日里辉煌无尽的龙族大能，那个虽然被人误解、依旧我行我素的善良前辈，那个成就和改变了古晨命运的威严老者。古晨终于露出了微笑，他将鸟儿从肩上掬到手心，凝望着鸟儿黑漆漆的小眼珠，轻声道:“你既从我身上来，我便于你起个名字，”古晨用手温柔地抚摸着鸟儿的头，“时间万物，俱为烟云。唯有平凡，始终存在。从今往后，你就叫做凡儿吧。”古晨心里默默想着:“饕餮前辈，若您地下有知，想必也会认同我吧。这一世，就让它做只快快乐乐的平凡的鸟儿吧！”
“凡儿，凡儿，”鸟儿低声喃喃着，又歪头想了想，忽然兴奋起来，扑腾着翅膀在空中盘旋道:“我终于知道我是谁了，我是凡儿，我是凡儿，我是凡儿。”
古晨望向凡儿的目光愈发温柔:“凡儿，你也没必要叫我爸爸妈妈，你我既然有缘，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吧，我叫古晨。”
凡儿盘旋了几圈又立在古晨手心，小眼睛咕碌碌转了转，笑叫道:“古晨，凡儿，凡儿，古晨，嘻嘻，嘻嘻……”
不觉间夜已经深了。
古晨静静躺在床上，凡儿就趴在他的胸口。一人一鸟就这样安然睡去了。
“古晨，古晨，起床了，天亮了！”凡儿拍打着翅膀，在古晨耳边大声叫着，眼瞧着古晨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不禁一阵韫怒，冷哼着飞了出去。
片刻之后，凡儿又哼着小曲飞了进来，口里却多了一根不晓得从何处采摘来的细草。
只见它施施然站在古晨肩头，用细草不停逗弄着古晨的鼻子，古晨鼻子一痒，一连打了数个喷嚏，这才悠悠转醒。而罪魁祸首的凡儿，早已逃之夭夭，溜之大吉了。
古晨穿好衣服，洗了把脸，然后带好房门，恭敬地向着师父那里走去。
今天，是他学艺的第一天。这样想着，古晨已来到了师父的门前。
秦默已在等着他。古晨瞧了瞧正坐的师父，尴尬地摸摸头，嗫嚅道:“师父，对不起，我来晚了。”
秦默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古晨看秦默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恭敬地向秦默请了个安，默默地垂首而立。
秦默淡淡地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那个师叔拍着胸脯送来的少年，神色间渐渐多了几分欣赏。他对于古晨的过去和来历没有丝毫的兴趣。他只知道，现在，古晨是他的弟子，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依然如此。
秦默没有说话，古晨也不敢动，屋子里慢慢静了下来。
秦默眼中的欣赏之色反而愈浓，终于，他缓缓开口:“你跟我来。”
秦默负着手，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外走去。他走得很慢，竟好像故意放慢节奏似的。
古晨紧随其后，却在不经意间踩在了秦默走过的脚步上。起初他尚且觉得师父走的太慢，不想数步之后，一股热气自脚底生起，那简简单单的脚步，居然引动了真气。
古晨心底不禁大喜，一边前进，一边开始仔细琢磨起师父的脚步来。他越悟越是心惊——放眼望去，记忆里秦默的脚印，星星点点组合在一起，竟赫然成了一把剑。
这时候，古晨焉能不知，师父正是在传授他一种身法，虽然不知晓名字，但看师父的神情，想必是一种极为高深的功法。
片刻之后，秦默的身形静止了。前方，是一处深渊，而他，正立在悬崖边上，默默地吹着山风。
古晨早已将秦默的步伐记下，这时静静地立在秦默身后。
“你很有悟性。”秦默的声音依旧很平淡他背对着古晨，古晨没有瞧见他脸上的欣慰之色。秦默道：“这套身法名为‘踏空’，练到极致，上天有地，入地有门，步日月无影，入金石无碍，水不能溺，火不能焚。”
古晨震惊道：“天下竟还有这等步法？”
秦默只淡淡说了八个字：“天下功学，唯快不破。”
似乎不想古晨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秦默转移了话题，他指着眼前的山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古晨自信满满道:“自然是山。”
秦默不置可否，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整个人都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这一刻，他便是无。唯有阵阵山风，将他的衣袍吹起，也吹动了他略显花白的胡须。
古晨站在秦默面前，却丝毫察觉不出他的气息。就连秦默的声音也似乎有些缥缈:“看东西，要用心去看。”
古晨又一次望向远方，看到的，依然是一座座青山。他当然知晓，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师父满意，于是皱起眉头，定定得望着山峰。
渐渐地，古晨的心静了下来，在清爽的山风之下，对着苍翠的远山，闭上了眼睛。他的眼前，缓缓勾勒出一片片白云，一条条清溪，一棵棵大树，一丛丛碧草，一只只昆虫，一头头猛兽，一个个飞鸟……于是，一座座山峰兴起，一个个大山横亘。古晨整个人仿佛都不存在了，他的思绪飞扬，他似乎已化身成大山中的一草一木，一溪一石，行走于大山之中，探寻大山的一切。
日色西沉，天色渐暮。悬崖边上，古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似乎更亮了一些。
秦默早已走了。他给古晨一天的时间思考。明日，他还会来。
古晨刚进入屋子，凡儿便扑腾着翅膀，落在了他的肩头，兴奋地叫着:“古晨，你终于回来了，无聊死我了。”
古晨皱了皱眉，他居然从凡儿身上闻到了一股酒味。然后他就感觉到凡儿在肩膀上摇摇晃晃，步履踉跄。
古晨失笑道:“你喝酒了？”
凡儿摇晃着落在地上，小眼迷蒙，脸上也添了些许红色，它摇头晃脑道:“我闲着无聊，就飞出去玩耍。路过地窖，闻到一股子香味，就忍不住喝了点。”
古晨笑道:“你喝了多少？”
凡儿鼓起左翅摇了摇。
“一坛？”古晨心底暗自惊叹——不愧是龙族血脉，喝酒都这么能喝。
凡儿高高扬起头，得意道:“错，是十坛。”
古晨一脸惊愕，旋即无奈得摇了摇头。心底暗自叹着:哎，果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凡儿兴奋得在屋子里跳着舞，还一边摇头唱着不晓得从哪里学来的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直没有耳朵，一直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古晨看着凡儿愉悦的样子，嘴角也慢慢扬起了微笑。
翌日，晴。悬崖边。
秦默淡淡道:“你看到了什么？”
古晨昨日思考了整整一天，早已成竹在胸，他朗声道:“我看到的是山，却又不是山。”
“哦？”
“我初见山时，并不知是山。人们都说是山，所以我也认为是山。”古晨顿了顿，接着道:“也许，它并不该叫山。”
秦默依旧不置可否。
古晨又道:“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具体说来，山，只是外表，是形。而，内里，是生命，是世界，是人生。这才是神。所以，又不仅仅是山。”
秦默点了点头道:“明日此时，你我再来看山。”
秦默走了，留下古晨静静地站着。这一次，他没有再闭上眼睛，而是静静地望着青山。
如是，一日。
次日清晨，阳光依旧明媚。
古晨正视着秦默道:“我看到的，还是山。”
“不管形，还是神，它都是山。”古晨的语气很笃定。
秦默难得地没有否定他，而是微笑道:“是吗？”
“是，”古晨道，“我们叫它作山，它便是山。如果换了其他的名字，它也是山。因为，另一个名字，也只是山的替代品罢了。所以，它还是山。”
秦默颔首，左手背后，右手抚须赞道:“你说的很好。短短三天，你能在认识上有这么大的提升，已经很难得了。山，是不是山，不重要，重要的，它是道。世间万物，皆应天而生，循道而行。道者，万物之法，自成而难言。”
秦默对于古晨的表现非常满意:“关于这个问题，就先到这里吧。等你以后经历多了自然会慢慢认识到。”秦默的身子又佝偻了起来，他轻声道:“你把我教你的身法走来看看。”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天里，古晨在一条山道上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反复熟悉着前几天那绝妙的身法。
秦默却仿佛已经累了，只说了句“很好”之后，就缓缓离去了。
古晨一直练习到很晚，直到月亮高高地挂上了枝头，他才拖着一身的疲惫，一步一步地回到屋里。
或许是累极了，古晨难得地没有和凡儿打闹，和衣直接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
(https://www.baishuzhai.cc/ibook/35/35063/1917527.html)
1秒记住百书斋：www.baishuzhai.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aishuzha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