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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隅烟硝


  到了送仙桥的时候,人渐渐没那么多了。江辞烟红着脸从顾淮的怀里退出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刚才多谢公子了。”

  顾淮淡然一笑,“你背上有伤,万一伤口裂开发炎,耽误行程就不好了。”

  江辞烟一噎,手不自觉的紧握,黑了一张脸笑呵呵道:“公子真是体贴人。”心里却在腹诽,原来是怕耽误行程!她怎么觉的顾淮的画风好像变了一些,说好的温润如玉呢?

  顾淮看着她面上表情就知道她心里肯定别有一番风景,看着她不知怎么就想捉弄一下,这样心情果然不错。想着他嘴角一勾,一丝愉悦的笑意浮于眼角。

  捏泥人的小贩推着小推车从他俩眼前走过,一排排泥人捏的生动形象,有书里说的那些侠义志士,也有天上彩带飘然的神仙人物。由于好奇,江辞烟便多瞧了两眼。以前还没嫁人的时候,父母是不允许出门的,后来嫁给了谢晋她整日整日的待在家里等他回来,哪还有时间去逛街,更别瞧上这种有趣的小玩意儿了。

  正看得出神,对面买胭脂水粉的小贩瞧着两人的衣着服饰像是有钱人家,便笑呵呵的招呼道:“公子,买盒胭脂给夫人吧,夫人定会喜欢。”

  顾淮望去,江辞烟也跟着去看,无非是些不起眼的水粉,但是盒子上镂空雕了稚子抱莲图,做工还算精美,要是平常家的女子肯定会喜欢。但是江辞烟却是淡淡道:“抱歉,我不是他夫人。”

  “喜欢吗?”

  “不喜欢。”

  谁是夫人呢?唯一叫她夫人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顾淮愕然的看了她一眼,沉月似乎是生气了?

  一路上气氛有点凝重,江辞烟默然不语,只顾低头走路。顾淮在一旁跟着走,长身玉立般站着,眉目如画,白衣长袍显出如玉般温润的气质,一路走来吸引了许多女子围观。

  顾淮笑笑,不以为然,去牵了江辞烟的手。“阿月,我们再去逛一逛。”

  江辞烟也见着了顾淮的魄力,有些头疼,于是便对顾淮道:“公子,时辰已不早,我们回去吧。”

  顾淮点头示意。正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茶肆里的谈话声。

  “我听说谢府那位夫人昨日去了。”江辞烟一惊,霍然回头。

  另一个不屑道:“谢府是什么,那是咱福州的首富。那些消息别人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家老婆子在谢府当差。那些我能不知道吗?”那人的语气里满是得意,“哎,我给你说,半月前说是谢夫人染了急症,突然昏迷不醒。这半个月全是老参吊着一口气,直到昨天晚上才死的。”

  江辞烟立在原地,将他们的话听的清清楚楚。顾淮在一旁等待,也不言语,只是眼中淡漠隐去留下微微寒冷。

  “其实我给你说,这里面另有隐情。”那人声音放得低了些,可是江辞烟仍是听的清清楚楚,“你想那谢夫人三年无所出,谢晋常年不回谢府。前些日子谢家又兼并了江家,那可是谢夫人的娘家啊!我估计谢夫人多半是被气死的,可怜还这么年轻。”

  江辞烟下意识的手紧握成拳,止不住浑身颤抖,连眼神里都带着恨意。喜欢上谢晋是她一生中做过最愚蠢的一件事,如果重来一次,她再也不会在遇见他!

  然而令她最在意的一件事时,原来沉月一直没有死,只是被送回了谢府。她真的替她活了下来,享受着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却留她一个人孤独在谢府。但为什么是谢晋杀人,还要留同江辞烟一模一样的沉月一命?

  “公子,月姑娘。你们逛够了没,我再也不要看马了!”远远的寒武驾着马车缓缓走来,一副痛不欲生欲哭无泪的委屈样。

  江辞烟恍然回神,想起自己已经是另一个身份,为了不引起怀疑,突兀的笑道:“公子,许久没有看过这么热闹的集市了,逛着逛着就晃神了。”

  顾淮毫不起疑,拿出手中的小玩意递予她:“我看你是太想要这个了吧,刚刚看你盯了好几眼,索性就买了下来。”那环着飘带的仙人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递到了她的面前。

  江辞烟心里涌起淡淡的感动,呆滞道:“什么时候?”

  顾淮笑道:“你去看胭脂时。”

  江辞烟伸手接过,放在手心里暖暖的很舒服。“谢谢公子!”

  天色将沉,晚饭后江辞烟一个人披着大衣坐在廊下,她看着庭院里开着的白梅,手里正把玩着白天顾淮卖给她的泥人。其实她不怎么喜欢这个东西,只是觉得好奇多看了两眼,谁知顾淮便买给她了。看着这个小泥人,不知怎地心里就有一股暖流划过。

  正在院里闲逛的寒武瞧见江辞烟一个人在廊下坐着发呆,也慢悠悠的踱过去坐着。

  “月姑娘一个人在这里看月亮?”

  “寒武,以前的沉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没有看寒武,反复的把玩着手里的泥人,眼神淡淡问得漫不经心。

  寒武有些好奇为什么会问这个,不过还是偏着头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说:“以前的你老是板着一张脸,话说的不太多,性子也不太温柔。只要我说错一句话,你剑就要架在我脖子上。”说着还比划,动作有些滑稽,江辞烟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但是你对公子真的忠心,公子说一你不会说二。但是你除了会杀人,其他真是个废材。”寒武大笑道,“记得去年公子生辰,你说要做道天上地下仅此一道的菜,结果把厨房给烧了。公子最后还不是罚你把柴房的柴全劈了。”

  “还有前年,你说要学刺绣,说是修的鸳鸯结果绣了两只鸭子。和公子去侯府做客的时候居然从衣兜里掉了出来,全侯府的人都瞧见了,从此以后大家暗地里都叫你鸭子护卫。恩,那是你的黑历史!”寒武努力的想要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奈何实在忍不住,笑的前合后仰,形象全无。

  江辞烟还是配合的“呵呵”了两声。面上却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寒武瞧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想不起以前的事情难过,便知趣的收敛了笑声:“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至少你看现在公子对你多好。”

  江辞烟一愣,疑问道:“难道公子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寒武点头:“以前公子对你虽然好,却不是......”

  “寒侍卫,公子吩咐你即刻去书房见他!”话被打断,寒武转过头去,看见回廊转角处,丫鬟木着一张脸立在那里。便知事情不好,多半他又做错了什么是惹得公子不高兴了。

  急急忙忙的扔下一句话便离开:“月姑娘,下次再聊!”

  江辞烟心生疑惑以前的沉月的性格和她全然不同,作为公子的贴身侍女,理应说顾淮多少应该怀疑她的身份。结果不但没有怀疑,反而待她更好,这是为何?江辞烟觉得想这种事简直伤脑筋,还不如回屋睡觉养精神。

  江辞烟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看见院里的白梅开的正盛,又瞧瞧手里的泥人。思忖了片刻,提着裙子去折了几枝下来,捏在手里回屋去了。

  寒武推开门的时候,看见顾淮抱着天青色的玉杯窝在铺满狐裘的躺椅上,青丝散下,随意的铺散在肩上。这样的顾淮看上去多了些魅惑,少了些许清雅。

  寒武轻轻的踏了进来,还没走上第二步,便听见顾淮悠悠的说:“知道为何这么晚了还叫你来?”

  寒武厚重脸皮嘿嘿的笑:“寒武不知。”

  顾淮抬眸森森的看了他一眼,寒武立马正经起来,顷刻间便站得端端正正。

  “阿月失去了记忆,举止神情和以往皆为不同。这样温顺着也好,我要的恰是这样的性子。所以以前的事不必再同她提起。”

  寒武点头,“是!”果然是这件事么,寒武心想,公子心里还是太在乎月姑娘了。

  顾淮悠悠的喝了口茶,看见寒武还杵在那里,顿了顿又道:“明日我将去谢府拜访,你就留在府内好好照顾阿月,她伤口未愈,别再让她出去。”

  寒武接了命令就退了出去。转过刚才回廊的时候,江辞烟已经不在那里。他站在那儿愣了许久,直到夜风灌满袖口,寒风袭人,他才离开。

  次日清晨,顾淮身着黑色貂领大裘,内穿月白色长衫正准备上马的时候,江辞烟穿素色的衣服,带着白色的席帽立在那里。看见顾淮就小跑了上去:“公子,请带沉月同去。”

  顾淮愣了愣,看着她一身装扮有些奇怪,没想让她一起去,漫不经心道:“阿月,你还有伤在身。路上颠簸,回去休息。”有些命令的口气。

  江辞烟摘下席帽,咬了咬嘴唇,有些倔强道:“以前沉月在公子身边时,也是公子去哪儿,沉月去哪儿。为何不让我一起去!”

  她是一定要去的,沉月代她死,她不能无义不去送她最后一程。她巴巴的看着他,可怜兮兮。

  顾淮终究是有些无奈,淡然笑着将手伸出。

  江辞烟不明白这是何意,愣着头看着他。

  “不是要去吗?”

  刹那间恍然大悟,江辞烟将手放在顾淮手里。顾淮牵着她,他的指间微凉包裹着她的手,江辞烟心里一暖。稍稍一使力,便把她拉了上来,为避免她因惯性摔倒,上车的一刹那,顾淮顺势搂住她的腰坐下。

  江辞烟苍白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异样的一抹红,想到此行将要去哪里,脸色瞬间又转为苍白。

  “阿月知道要去哪里吗?”顾淮问道。

  江辞烟明知却不答,又听他道:“去谢家,毕竟生意上有往来,谢家夫人去世,总该去吊唁一下。”

  江辞烟轻轻的应了一声,藏在裙子下的手紧握成拳直到指甲戳疼了手心。然而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顾淮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看着她刻意隐忍不发的模样,淡淡的眉目中有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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