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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谢家 修


  最后顶着两根受伤手指的俞非晚当然没把碗洗成——不过就她之前的表现看,就算真去洗了多半也不过会让垃圾桶内的碎瓷片再增加一大层而已。

  俞非晚把席徽刚搬进来时候一时冲动买下、自从扛回家里就从没用过的清洁烘干一体超声波洗碗机找了出来,总算是解决了厨房内的碗筷问题。

  她对着说明书研究了半天,终于把自动程序设好后一回头,就看到谢问辰已经疲惫不堪的仰在沙发上,就这么直接昏睡了过去。

  他睡着时眉心微微蹙着,瘦削苍白的脸在窗外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有种近乎透明的感觉,双颊上泛着不大明显的红晕,长长的细密的眼睫垂下来,如同蝴蝶翅膀般轻不可见的颤动。那姿态是如此疲倦、脆弱又带着点痛苦,看的俞非晚都在原地呆立了一刻。

  几分钟后她无声叹了口气,走过去从衣柜里拖出一条毛巾被给谢问辰盖上,自己则换了身衣服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

  俞非晚这一洗澡就洗了很久,宿醉后还没完全过去的困意上头,泡在浴缸里直接睡了过去,等她迷迷糊糊呛了一口水醒过来后好半天才想起家里还有另一个人。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睡了很久——连浴缸里水都不怎么热了,当即抓过毛巾一跃而起,三下五除二擦干身子套上内衣睡裙就冲了出去。

  俞非晚湿哒哒还在滴水的头发上裹着毛巾冲到客厅,就看到谢问辰已经醒来,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的姿势,毛巾被被他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一边,低着头摘了眼镜,指甲深深掐进鼻梁里去。

  他闻声抬起头,看到俞非晚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后愣了一下,然后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坐。”

  看到对方没有趁自己不备逃走的俞非晚松了口气,走过去坐下。谢问辰就开了口:“其实也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吧。”

  他捏了捏鼻梁,还没缓过劲的苍白脸色中透出了丝丝疲惫:“——说说,都猜到了多少。”

  “……也没多少,”俞非晚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由的也叹了一口气,“大概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些——你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我的消息还弄清我去了哪,又知道席徽她家开了那间酒吧,第一时间联系到她……我知道你累死累活都是为了我,可是……”

  她闭了闭眼,抬手按住额头:“你别怪我太神经质——谢问辰,你是我的经纪人,身后背景这么复杂,万一哪天卖了我我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俞非晚疑惑的偏过头,看到谢问辰弓着身子坐在她旁边,一手撑住额头,漆黑散乱的头发从他苍白瘦长的指缝间滑下来,眼底却透满了无力疲惫的味道。

  “……我不能告诉你,”半晌他相当沉重的叹了口气,轻声说,“最起码……不能全部都告诉你。”

  俞非晚却仿佛明白了什么,张了张口:“你……”

  “你大概也猜到了,”谢问辰说,“没错我有关系,比席家那种暴发户高,甚至比秦修霁或者郁夜明还要来头大……可那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唇角抿了抿,透出了一股相当冷硬的味道:“——他们的一切,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

  俞非晚愣了一下:“你到底是……”

  谢问辰淡淡道:“圣布斯坦——你知道吗?”

  俞非晚当然知道。

  这要得益于上辈子秦修霁失势后一直在拼命的扯关系拉资金——其中圣布斯坦就是最遥远而可望不可即的目标。

  身为全球最大的金融流通机构,圣布斯坦的资金已经完全不能用普通的数字来衡量——在那里,金钱只是一个概念,如流水般浩浩荡荡经久不息的川流而过,在一次次交易债务投资换算中不断的跳动与翻倍,流向世界的各个角落再流回来——金钱之与圣布斯坦并不是数字,而是无与伦比的名望、权势和地位的象征。

  俞非晚悚然一惊:“……据说圣布斯坦是个家族企业,难不成你是米契尔家族继承人一类的存在?”

  “没有,”谢问辰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只是圣布斯坦亚太分公司总代理,谢家的次子。”

  说完这句话后谢问辰就不肯再透露有关身世背景的任何一个字,无论俞非晚怎么旁敲侧击的询问他身为一个豪门大少爷怎么会有如此出神入化的一手黑客技术还隐姓埋名跑到铭腾来当经纪人,对方都用一句“知道太多对谁都不好”堵了回去。

  “昨晚……有个人联系到了我,顺便提了句郁夜明和你的话,”他手指按在额头上,大概解释了一下当时的事,“我本来想去度假村找你,结果到了门口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就通过一点非正常手段查到郁夜明当时在哪里。席徽……她背后的席家是个刚崛起的房地产暴发户,我还没离家前他们为了拉关系来拜访过,当时就知道席向文有个女儿在娱乐圈。堵在路上我怕到晚了就先给她挂了个电话去救场。”

  他顿了顿:“……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俞非晚抿着唇没说话,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寂静。

  “其实我想说……”最终她偏过头,深深的看着身边的谢问辰,“问辰你背后有这么大势力,等你和家里的矛盾过去了,会走么?”

  谢问辰闭了闭眼。

  “我,”半晌他哑声道,“我……”

  俞非晚做了个手势,打断他之后的话。

  “其实这话我早就想问你了,”她心平气和的轻声说,“一开始我没太把你放在心上,只是感觉你是个把娱乐圈当玩票性质的哪家少爷,玩累了就会回自己该去地方上。因为说真的你并不适合这个地方,你总是给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特质……那种自持的、优雅的,就好像你不是个跑关系拉赞助的经纪人,而是来挑选演员歌手的老板。”

  说到这里俞非晚笑了一下:“当然没人说经纪人必须活得低三下四,但那都是建立在艺人成名的基础上的。而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顿了顿,轻轻耸了耸肩,“刚出道就被封杀,如今还在武替的戏份上拼死拼活挣扎着,所以……”

  “——与其等到我玩腻了再走,不如现在就走?”谢问辰打断她,嘲讽的问。

  俞非晚眼神黯淡了一下,自失一笑:“不然呢?连你自己说不准到底会不会离开,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你的才干和大好年……”

  她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因为谢问辰毫无预兆的抓住了她的手。

  对方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抓她的时候微微用了点力,带着种不容拒绝的味道,俞非晚甚至感觉到他略带粗糙的指腹深深按进她的掌心里去,传递上一层低于常人体温的冰凉感。

  “我不能保证以后不会走,”他深深盯着俞非晚的眼睛,透亮如冰雪目光如有实质,“……但如果你肯信我,我起码会陪到你红。”

  俞非晚定定的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她拍过另一只手紧紧握在谢问辰的手上:“信,怎么不信?你要真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叫席徽通知你家人来收了你不就得了?”

  谢问辰的眼底浮现一丝久违的笑意:“……好。”

  然后在俞非晚正想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时候,他瞬间板起脸,淡淡的盯着她:“……现在轮到你了。”

  俞非晚刚刚露出的笑容僵在脸上。

  对方却丝毫不打算放过她,疲惫的往沙发背上一靠,语气却十分笃定:“……说吧,你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什么?昨晚跟郁夜明发生了什么?甩掉秦修霁又是为了什么?”

  他揉了揉太阳穴,补充了一句:“别试图隐瞒,不然我能把你从郁夜明手里捞出来就能送你到更可怕的地步去——尽管那会有点废工夫,但我能做到。”

  ……之前套话套的那么爽快,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吗?

  俞非晚默默的和他对视了半晌,伸出手头痛的按了按额头,三分钟后她慢慢叹了口气,放下手闭了闭眼。

  “……第一,昨晚不是你把我捞出来的,是秦修霁出的手。”她闭着眼睛慢慢说。

  “第二,”她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我一点都不想跟郁夜明那个贱人纠缠,是他非要我吹掉两瓶伏特加,不吹就不放我走——你叫来的席徽除了拖了点时间也基本没用……那时候我的情绪波动有点大,今天说的话也冲了一些,你别在意。”

  “第三……”这次俞非晚沉默了好久,最终动了动嘴唇,有点艰难的开口,“和秦修霁分手……这里头的原因,我真的……无可奉告,只能告诉你的是我察觉到他太捉摸不透,万一继续下去自己很容易成为他争权夺利的棋子。”

  谢问辰偏过头漠然盯着她,淡淡的眯了眯眼。

  俞非晚顿时怒了,一把拍在身边的毛巾被上:“你这样一句话不说我可以理解为你很满意我所说的意思吗!”

  谢问辰目光移到她手上,平静的开了口。

  “容我提醒,”他指出,“——你恰好漏掉了你秘密里最关键的一环。”

  “但鉴于我也跟你隐瞒了一些事,所以……”他顿了顿,思考了一下后叹了口气,缓缓道,“——也算扯平了吧。”

  俞非晚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自从跟自家经纪人一番剖心后俞非晚明显觉得谢问辰整个工作态度都积极认真了起来——这倒不是说对方平时有多敷衍,只是那副冷傲自持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生出“他很热爱这份工作”的想法来。

  可如今谢问辰不单主动为俞非晚整理到了《一叶千秋》剧组所有人员名单,甚至弄到了大到导演小到几位配角的日常生活和喜好,还天天买了调理膳食的纤维食物带到她家去做,制定的食谱从早餐到晚餐中连饮品都精确到克,堪称用做实验的方法一力推行科学饮食。

  俞非晚生无可恋的吃完寡淡无味的蒸菜,建议道:“咱以后能偶尔吃一点炒的东西吗?我要求不高,两周一次就好。”

  谢问辰淡淡放下手中的筷子,优雅的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人的欲望都是从第一次后撤底线时开始膨胀的,所以为了克制欲望,最好的方法就是永远不要越过自己的线。”

  “……”俞非晚郁卒的扭过了头。

  就在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左右,在距离《一叶千秋》开机只剩不到两周的时,席徽回来了。

  当时俞非晚正跟谢问辰靠在阳台的门框上讨论着什么,门一开两人齐齐回头,外头一身桃红色低胸超短裙,36D的凶器波涛汹涌,踩着十公分高跟鞋张开双臂热泪盈眶的冲进来:“小——晚——晚~!”

  这人肉炸弹来的太过迅猛,谢问辰和俞非晚两人谁都不敢以身试其威力,双双在席徽冲到面前的一刻向两边微一错身,席徽顿时与两人擦身而过,刹不住闸只能冲出了阳台门,“砰——”的撞在了外头宽敞明亮的结实落地窗上。

  撞得灰头土脸的席徽悲愤的扭身回来控诉:“——小晚晚你不爱我了!枉费姐上次还差点失身就为了救你,简直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白眼狼~!”

  “……”俞非晚赶忙上去拉住她,做低三下四恳求状:“好的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谢谢你当时一句话不说就来帮我,当时你没出什么事吧啊?”

  “谁要你假惺惺!”席徽一把甩开他的手,如同太后老佛爷一般趾高气昂的说,“——想报恩,给姐拿出点诚意来~!”

  “……什么诚意?”

  只见席徽风情万种的一撩披肩长发,冲她狡黠的眨了眨描画复杂的精致眼睛:“——这周末姐要开一个个人演唱会,正好缺一个首席伴舞,你干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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