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顾小楼心下衡量了一番，没有应下郭青的说辞，否认了两人是一起进的竹林。她同郭青的口供有了出入，但因程少谦的证词可以证明她不具备作案时间，故暂时帮她洗脱了嫌疑。
就在这时，竹林里搜寻线索的侍卫突然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件从火堆里翻出的男子外袍。蒋之孝命人近前展开，只见上面除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襟前还散布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像是在杀人时溅上去的，映在夜间的灯火下，越发瘆人。
衣服的袖子虽然已被烧掉一角，但还是有人认出这正是郭青的衣服。郭青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里只念叨着：“这是我的衣服，可并不是我带过来的……”
众人联想到二人方才出入的口供，一时，看向郭青的神色都凝重起来。顾小楼有程少谦的证词，没必要说谎，如果说谎的人是郭青，他这种此地无银的做法更显得心中有鬼。
且经过一番盘问后发现，郭青这一天的行踪成谜，根本没人看见他喝酒，也没人看见他是什么时间去的竹林，偌大一个青山书院，竟无人可以替他作证。再问他是否有人将他引至此处，他也只摇头否认。
一时间，案子疑点重重，表面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郭青，但正因如此，反而显得蹊跷。
如果人真是郭青杀的，他为何不逃反要引人过来？难道是因看到顾小楼快要走近，一时无法脱身，又为不惹顾小楼的怀疑，才高喊出声？还是想借顾小楼的嘴来帮他洗脱嫌疑？
确实，如果顾小楼没有否认他开始时的那番说辞，他就可以伪装成两人是一起进入竹林的。
这样一来，似乎就可以解释他之前为何要说谎了。
就在现场陷入一片僵寂之时，顾小楼突然开口了：“回大人，小楼这里还有几件事情尚未禀明。”蒋之孝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顾小楼此时出声是因刚才搜出的衣袍让她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凶手不会是郭青，于是便道：“有一件事情大家并不知晓，方才在竹林之时，我站的地方正好被阴影罩住，以郭大哥当时所处的位置，如果不走近，是不可能看到阴影下有人的。故而郭大哥不可能是因为怕被我发现或者想利用我，才喊出声来。
况且，我那时只刚入竹林，郭大哥出声高喊的位置与我相距甚远，时间足够将一件衣袍烧得看不出样子，他没必要急着跑出来；若不是预谋，蒋院首也知，饮泉林平日根本不会放置干柴，多穿了一件外衣还说得通，他如何会自带一捆柴火来逛园子？所以……小楼以为，郭大哥并没有杀人的嫌疑。”
听顾小楼说完这番话后，郭青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似含不解，也似感激。
只不过，既然郭青不是因为顾小楼才喊出声来的，难道确实是因为受到了惊吓？可人如果不是郭青杀的，那又是谁呢？
官府连夜带了仵作前来验尸，又命人将郭青关押在书院开始严查此案顾小楼只录了口供便被释放，虽然嫌疑没了，她却并不觉得轻松。如果当时郭青佯装不知选择了逃跑，半路冒出来的自己也没有替郭青解释，那郭青的嫌疑就会重的多……
既然已经被搅进了这趟浑水，不如做个彻底。
程少谦见她自昨晚的事发生后眉头便一直皱着，就说要带她出去给她压压惊。顾小楼还是没有心思，就问了他对于此事的想法，程少谦只说：“你不要多想，如果真不是郭青干的，郭家不会让他背这个黑锅的。”
顾小楼知道程少谦这么说并不是出于安慰，事实确实如此。
因着初进书院得曾施手相助，顾小楼一直对程少谦心存感激，也难免比旁人走得近些。但实际上，他们却算不上真的亲近，就像程少谦有什么烦恼，从来不会向她吐露，有的时候，甚至会一声招呼都不打的消失很久；在她面前，他似乎一直都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贵公子。
从她进书院以来，一直被动、单方地接受着程少谦对她的帮助，而程少谦却不需要她，所以她心里清楚，她对程少谦的了解，远没有程少谦对她的多。
但当刚才程少谦眉头微皱、神情担忧、语气中满是关怀地对她说出那句“你不要多想”时，她还是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温暖。
次日，书院正常开课，只是因昨晚之事，政史院的气氛一时低沉了不少。
“哎，说起来，那件衣服还是一个女子送给郭青的，当初我要借着穿郭青死活不肯，如今却成了赃物！看他平日对那衣服宝贝的样子，我怎么都不信他会穿着那件衣服去杀人。不，我就不信他会杀人！他什么样我最清楚了，看着是个胆大的，其实最怂瓜的就是他，就算喝再多我也不信他能干出这种事！”
平时和郭青处的不错的李奎叹道。
其他人也都知他心里不舒服，在旁安慰着。
这件衣服的来历可不简单，郭青的衣服那么多，为什么凶手偏偏拿走的是这件？于是顾小楼马上追问道：“李大哥，你刚才说那衣服是位女子送给郭大哥的？”
“具体地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确实是位姑娘做的，我同郭青认识这么久，知他这人重情重义，不曾与我们多说，想必也是为这位姑娘的名声考虑”
郭青的那个苦笑一直令顾小楼怀疑他有所隐瞒，如果她没猜错，那么这个同郭青有私情的女子，有没有可能正和所他隐瞒的有关？会不会就是昨夜将他引至竹林的人？
但此女杀人的嫌疑很小，且不说男女力量悬殊，在没有药物做辅助的情况下，她一个女子想从正面刺死陈姜几乎没有可能。何况此女若非书院之人，没有令牌是不可能出入青山书院的……
除非，她还有同伙？
顾小楼决定去见一见郭青，去之前，她还特意打听了陈姜的验尸结果，确实是一刀毙命，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可见对方不是杀手便是陈姜没有防备的熟人。
郭青现如今被关押在书院，虽有顾小楼的证词，但那件赃物也确实与他脱不了干系。
这个时候，想见郭青并不容易，亏得守卫里有书院的人，顾小楼费尽口舌才得了一盏茶的工夫。他的脸色已比之前憔悴了许多，在看到顾小楼的一瞬间，表现得有点意外，许是没想到这个之前交集寥寥的的小书童会是除家人以外，第一个进来见他的人。
“谢谢”郭青说完这句话便低着头一副无神的样子。
“送你衣服的女人是谁？你昨日是同她在一起吧？引你到竹林的人也是她吧？”顾小楼一上来便开门见山道，这种时候，也没时间拐弯抹角。
郭青愣了愣，明显没想到她还打听了这个，“这件事情和她无关，她进不了书院，更杀不了人。”
顾小楼皱了皱眉，继而说道：“谁说人是她杀的了？她杀不了人就能证明她和这件事情没关系吗？这一点，你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
郭青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是又怎么样，没有证据，结果都是一样。”
“证据并不是你觉得有它才存在的，只怕是你心里另有顾忌……”顾小楼一语点破。
“如果有证据，她会怎么样？我如今虽有嫌疑，但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陈姜是被我所害，郭家总会有办法救我的。可我若是把她供出来，即便她最后无事，郭家也不可能接受她了。但到那时，我们之间的事情想必会传出些风言风语，她还如何许人？”
郭青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神色淡然，看来他不仅早有打算，还打定了主意。
顾小楼看着他，脑海中浮起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只是，这种投之桃李报之鸩毒的守护，代价未免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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