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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32


  谢凉将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往谢府跑,太子才会打你我的主意的。”

  哭过之后,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倒是汀汀那丫头被她吓到了。

  “觉得委屈吗?”手指慢慢摩挲过手中茶杯的花纹,纹路有些淡了,看上去用了些年头了。

  谢凉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茶杯上,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那个杯子,轻轻抚过:“这是我成亲的时候,我爹替我准备的嫁妆中的一套杯子,我还记得,我很喜欢这套杯子,当时还是用着这个给爹娘斟茶的,一晃眼,我爹也不在了,居然过了十年了。”

  听到这话,傅宁手中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发现傅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谢凉轻笑了声:“你问我委不委屈,这世上谁人不委屈,就算是贵为王爷的你,只怕也是有满肚子无法对旁人诉说的委屈吧?”

  倒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你能活下来,真的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我想过很多次,始终想不明白,你还能这样笑着的原因。”傅宁是见证过的,见证过另外一个女人因为突如其来的灾祸自暴自弃,一蹶不振的。

  “好好对霓裳,活着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谢凉明白他的意思:“这世上,叫谢凉的只有一个,能这样笑着的大概也只有一个。所以,好好珍惜身边人。让她可以自在的哭。”

  不是因为想笑,而是因为没法哭,没有可以躲藏的怀抱,没有可以依靠的肩膀。

  这世上,

  没有可以让她甘心放心受其联系的人。

  已经太习惯,用浑身硬刺包裹住自己。

  提到霓裳,傅宁不由的苦笑,好像入口的茶水都浸了黄连一般。

  “她其实并不爱我。”

  这还是傅宁第一次开口同旁人提起,这块缠绕了他十余年的心病。

  “她爱的是别人,甚至和那人一起算计了我。”害的他被迫流落北元,才会碰到谢凉,才会生下傅昕。

  而最后,他平安归来了。

  在她的面前杀了她爱的那个男人,杀了他们的孩子。

  囚禁她至今,让她活着日日夜夜的思念着死去的人,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霓裳——”这个消息确实让谢凉有些吃惊。

  “不说这个了,你今日不是去找了纪丰年,说了些什么?”

  “你跟踪我——?”谢凉刚刚想问出口的话听到他接下来的话之后转了话题:“同他做了笔交易。”

  “交易?”傅宁起了点兴趣:“纪丰年是北帝麾下大将,还有什么东西能将他打动的?”

  谢凉看他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白了他一眼:“是个人都会有欲望,尤其是男人,酒色财权,总有一样是在意的,纪丰年也是个正常男人。我用了塔尔木疆域中的几座银矿的地点和相关的账目做交易换他帮忙。”

  “等等,银矿,你怎么会——”他问出口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多嘴了,握着对方手腕的手掌也好像有些火烧火燎的感觉。

  谢凉倒是不怎么在意:“不是说了吗?是男人都会有弱点,塔尔木的弱点是女人,而我凑巧也是个女人。这些账目我原本没想过能有这样大的用处的。”

  “你——”看着眼前人这样坦荡,真是连同情都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同情起来。

  “我好得很,要不是我,你恐怕也别想半个月内就离开京城,到时候我们也算的上两清了。除了答应我的好好照顾霓裳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忙。”谢凉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不就是保你谢家一门平安吗?”

  谢凉点点头,又加了一句:“把韩修也一起带走。”

  “韩修?”傅宁有些不解,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让我收拾他吗?

  看傅宁脸上迅速变化的神情,谢凉就知道他想岔了:“不是让你整治他,保他个平安吧。”师父一辈子没有子女,把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了这个师弟和她这个不成器的徒弟身上了。她不可能看着他横死,至少不能横死在师父在的地方。

  傅宁带着傅昕回府的时候,小家伙已经睡熟了。他坐在马车中,取了腰间的帕子,替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想着谢凉说过的话。

  他原以为,这女人的心是石头做的。

  毕竟能够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杀手,可一次一次她的眼泪,又分明显得那样柔软。

  会记挂霓裳,会担心她的兄嫂受牵连,会求他保不相干的韩修性命。

  她算的了很多东西,却好像唯独没有提到她自己。

  那之后的七天,傅宁算是真的见识了一出好戏。

  谢凉让纪丰年派人在他刚刚交接的两座矿山那儿制造些混乱,由纪丰年开口让皇帝放他到封地亲自进行交接的事情,也亏得她想得出来。

  而那位打算和他成亲的裴小姐,她竟然也想好了法子,让她和明安身边那个太子上心的叫茯苓的丫头起了冲突,两人双双出事,破了相。

  也就这一俩日了,他便要离开京城了。

  “这药一日三次,煎熬后涂遍全身,留一小碗服用。你确定安全之后,连续使用三日,小世子身上的这些红斑便会消失。”谢凉将准备好的药包递给他。

  傅宁开始有点佩服这女人了,竟然连皇帝有可能扣留昕儿下来钳制他的事情都想好了,后路都备好了。

  让昕儿患上类似天花的病症,宫中自然不敢留他。

  当然这病症自然出自她的手笔。

  “你是要等狩猎之后才随纪丰年一起走的吧?”谢凉可没有忘记太子妃的提点。

  “嗯。”傅宁点了点头。

  “太子妃的打算是那日,想法子让你我共乘一骑,临行前的茶水里她会下药。这个是解药,你先拿着。”

  “下药?”

  “嗯,春*药。”谢凉说的一本正经,可她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傅宁的脸看起来竟然有些红了,神思飘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傅宁只是在想,为什么又是春*药,想到这个,他就想起了几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

  “为什么要准备解药,不喝不就行了?”

  “当然不行!”谢凉厉声打断他的话:“你不喝的话,太子不就怀疑到我头上了吗?”

  这一声倒是吓了傅宁一跳。

  “春*药有解药?”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解药不就是那个——吗?

  谢凉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下意识的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咳嗽了一声:“我说有就有,你废话——什么——”

  你说就说,为什么还结巴呢?

  傅宁很好奇,她脑子里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那之后呢?”

  “太子妃让我想办法把你引到荒郊野外去的,等事情发生之后,太子会带人偶遇的,到时候就坐实了这件事——到时候你先走,我会找个偏僻的地方,躲到天黑之后再出现。”

  “天黑之后——”围场那儿野兽很多,天黑之后对一个女子而言可并不安全。

  “我身上有很多毒粉,一般野兽难不倒我的。天黑之后,我会自己回家的,围场回谢府的路我知道的。到时候有人问起的话,你就说我要去方便,和我走散了。”谢凉在脑子里把所有的事情都过了一遍,确保这样既可以让傅宁全身而退,也不会带累到谢家,她到时候在自己身上在弄个一两个扭伤之类的,太子妃也不会再有别的话好说了。

  觉得自己想的挺周全的,她一拍手,站了起来,往自己书桌走去,打算把前几天看的路线在回忆一下,却被坐在边上的傅宁拉住了手腕:“如果你出事了怎么办?”

  对方的神情太认真,目光注视着她有些不敢直视,她慢慢收回手,揉了揉被他拉住的地方:“我没事,树林这种地方我呆过很多次了,那时候还要担心被人追捕,这种情况没什么的。”她收回自己的视线:“你回去吧。既然准备离开京城了,该准备的东西应该也有很多才是。”

  傅宁起身,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盯着她看了很久才迈开步子。

  狩猎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太子妃托人给她带了口信,还赏赐了一件骑马袍给她,倒是很华丽,可是一想到她上次这衣服的用途是为了让人脱下来,谢凉看着这衣服就怎么看怎么别扭了。

  说起骑马,她并不陌生。

  她可是一路骑着马从北元回来的。

  被马拖着走的记忆也有过不少。

  没人知道,谢凉的骑术其实相当不错,只是在北元,骑术好相当于容易逃跑,更加容易被人提防,所以谢凉学会了藏拙。连赤木舒都一直认为谢凉只是个窝在深闺的女人,也就使使毒药了。

  “姑姑,姑姑——”汀汀一路小跑,经过门框的时候差一点啪叽一声摔在地上,被谢凉一把扶住。

  看到汀汀就会想到瞳瞳,赤木舒一口否决了她的建议,也不知道瞳瞳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她这些天除了安排傅宁的事情之外,也一直翻找师父留下来的医书,希望从中能找到解决的方法,可惜到现在依旧一点头绪都没有。

  “娘让你去吃糕点,说奶奶回家了。”

  “奶奶?”谢凉牵起汀汀的手:“娘回来了。”

  才走到大厅,就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几天不见谢修了,谢凉都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一号人,一号让她很是不愉快的人。

  “阿凉妹妹。”谢修将准备的礼物让人送了上来,朝坐在上首的谢夫人行了个礼:“侄儿来京都一直都没能拜见夫人,失礼了。听说夫人回来了,不请自来,还希望夫人不要见怪。”

  听说是汾阳的人,谢夫人很客气的应对了几句。

  聊了会,谢夫人有些累了,王蘅扶着她进屋休息去了。

  大厅只剩下谢修、谢晋和谢凉。

  外头管家有事急急忙忙的叫了谢晋去,只剩下谢修和谢凉两个人面面相觑。

  “妹妹似乎不愿意见到我?见面到现在连点笑意都没有?”

  何止是不愿意,谢凉恨不得甩他两个大耳光,见哥哥和娘都走了,也懒得应对他了,转身打算回自己的屋子。

  “明日的围场狩猎,你不要去。”

  谢凉是有所耳闻的,听说谢修接了太子的拜帖,去了太子府上几回,外头传言说他已经成为太子的幕僚了。只是汾阳谢家这样的底细,当真放得下身段去做他人的踏脚石吗?

  “我去或是不去,似乎同你没有关系,你也不要妹妹长妹妹短的叫我。我们之间原本也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主家和汾阳一直以来都无往来,日后保持以往那般便是最好。这谢府,您日后也少来吧。”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话说的很是不客气,一旁的赵方都有些火了。

  “主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谢修阻止了。

  “不知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了,她小时候的样子我现在却一点都没有忘,现下这张牙舞爪的样子倒是一点点的和那印记重合起来了。”话里却是带了笑意。

  傅宁觉得自己被坑了。这哪里是解药,这就是一包辣椒粉,他现在就觉得嗓子眼好像有火在烧一般。望着面前一脸平静的谢凉,他的满头大汗看起来很像是个笑话。

  “你为什么没事?”

  “我又没有吃,为什么会有事?”

  “可是——”傅宁明明是看着她喝下了那杯掺着春*药的茶的。

  “那些药对我已经没什么用了。”谢凉无奈的摊摊手,将马牵了过来,“这儿已经离着够远了,你骑马离开吧。我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

  “你——”

  她一把将傅宁推上马,然后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力一拍,马儿便奔驰起来了。

  看着对方穿梭在林子里,马蹄声渐渐远去,她寻了个僻静的小山洞躲了进去。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头天色看上去倒是全黑了。她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猛的站起身来,太用力了,腿有些麻,站不稳了。

  扶着墙壁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她找了一截树枝,用来探路。

  白日里很好找的标记,到了晚上抹黑起来,果然还是有些困难的。

  呀!

  走了几步,突然窜出来的一只兔子把她吓了一大跳,脚一歪,扭了。

  轰隆隆!

  真是倒霉,屋漏偏逢连夜雨,为什么偏偏现在还下雨?

  林子虽大,却没什么可以躲雨的地方,她被淋了个透心凉。

  记忆一下子回到过去,

  有那么一回,

  好像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她穿着一件单衣逃跑,大冬天的,冻的浑身发紫,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可好像,最后还是没有逃掉。

  十年里,逃跑的次数太多了,她都有些记不得了。

  躲着躲着,她索性就不躲了,任由雨水浇透,眼睛被雨水糊的睁不开,迷迷糊糊的听到有叫喊的声音。

  怎么回事?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没离开?

  声音越来越近,她在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怕其他的,就怕是太子的人。

  她是计划自己迷路昏倒的,可是没打算让太子那边的人找到,她没把事情办成,保不齐太子为了替自个姐姐解决她这个麻烦,直接送她上路了。

  她侧身躲到两棵相互遮掩的树之间,马蹄声却越来越近。

  啊——!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偏偏这个时候来条蛇,要不要倒霉成这个样子?

  希望不要有毒,可是看着蛇花花绿绿的,恐怕很难如她想的那样了。

  啊!

  肩膀突然被人握住,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所有的神经一下子收紧。

  “你跑到哪里去了?”

  这声音听起来为什么那么生气,重要的是还有点耳熟,这是——

  “傅——傅宁——”一吃惊,谢凉都直接直呼其名了:“你——你不是——”这混球不是让他滚了吗?跑回来做什么?

  “小心!”谢凉一把推开他,一个转身,后背挡在他身前。

  好痛!

  傅宁才反应过来,手上便是一片粘稠,这是——血——

  “王爷,王爷——”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周围便有声音传来,他弯下身子,将插在谢凉背上的箭折断,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撑着,我送你回去。”

  淋了半天雨,又被毒蛇咬,又被毒箭射,谢凉已经头昏脑涨了,说不出任何话了。

  傅宁望了一眼冷箭射来的方向,渐渐收回目光,对上从那个方向迎面走来的太子:“人找到了,劳烦太子挂念了。”再无二话,同他侧身而过。

  却没有看到太子握紧的拳头。

  “太子爷——”一旁的打伞的侍从上前。

  “回去再说。”傅淳的目光有些冷,又错过了,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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