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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汴京少年 10


  这是个暖冬,风轻云淡,阳光普照,黄土地上仿似被镀了一层金。

  “相爷着仆引公子进见!”宽敞的大宅门前,低眉顺眼的仆从弯着腰给柴宜哥引路,而大宅门外仍候着不少来给史弘肇拜年的武官。

  “果然还是京官好当啊!”看着长龙般的等候队列,柴宜哥痛快地呼吸着十世纪的清爽空气。自己的便宜太公虽然贵为枢密使,但不在京城也不管人事,这门庭远不及史弘肇家热闹。

  “怪不得刘承佑要弄死这位史相爷,行事太不低调,想必宫中那位少爷天子知道自己的官员大过年的都跑史弘肇府上拜码头又要抽羊癫疯了吧!”柴宜哥一面腹诽,一面阔步跟随史弘肇的家仆走进了这位畿辅重臣的大宅。

  史弘肇宅邸的布置深刻体现了一个武夫的审美趣味,绕过正堂的照壁映入眼帘的不是雕栏画栋,也不是亭榭流觞,而是宽阔的校场。干燥的黄土被整治的平坦开阔,在吆喝声里,视线中尘土飞扬。有那么一瞬间,柴宜哥以为自己置身于中学时的操场上。

  校场之上,史弘肇的亲兵们正在演武,而另有一群高阶的军官围绕在校场西侧。放眼望去,如众星拱月般,军官簇拥着一个赤膊大汉射箭,每声弦响之后阿谀叫好之声便如洪水一般奔涌不止,不用猜,在这校场上能得到如此多赞誉的人自然只有史弘肇。

  “真是好气魄!”跟在柴宜哥身后的陈老头望着校场里排阵操演的禁军,不禁迭声赞叹,他是军伍出身,这场中的每一件物事都能唤醒他的记忆。虽然在郭威府中他依然操持着训练家丁的职司,而且柴宜哥也让陈厝发挥余热,担任了混混们的武功教练,可是郭威没有把桑维翰的旧宅变成军营的想法,所以掌管征伐的枢密使府邸反而更像是文人庭院。至于柴宜哥那小猫两三只的何园更是不能和眼前的大校场相比。

  引路的仆人见柴宜哥主仆二人均被校场的气象所震撼,脸现得色。几乎所有第一次登门的客人都震慑于史大帅的虎威,何况一个老头和一个孩子,即便是郭威的孙子也不济事,更何况还不是纯血的孙子!

  虽然这仆人心里想得龌龊,但脸上还是露出谄媚的笑,“小郎君且行,相爷就在前边见你!”

  柴宜哥自然不是被所谓的军阵之威给震撼了,他前世成长在军区家属院,解放军的军容可比这些古代雇佣兵肃穆多了,作为记者,现代军队演习他也观摩过,相比之下,古代的军阵给他的倒是更多好奇罢了。

  “看上去这些官兵被史弘肇整治的服服帖帖地,堂堂禁军已然是他的私人卫队,可是谁能料到他被刘承佑给乱刀捅死后,这些禁军连悲戚的表情都没有就改换门庭了呢?”柴宜哥微微摇了摇头,随着引路的仆从向校场西侧走去。

  史弘肇和柴宜哥的会见场面没有什么繁文缛节,史大先生就那么赤膊坐在靶场前的胡椅上,手下几个军官和子侄则哼哈侍立。柴宜哥作为小辈,纳头拜年,献上礼物,说些吉利话,诸如令公身体健硕,武勇更甚传说云云。史弘肇的回话也索然无味,至多就是连声问你就是郭荣家的神童呼,然后哈哈几声孺子可教。他就是个大老粗,文绉绉的话也就那么几句,考校后辈关键就是武技,可是看柴宜哥的年龄,他那些考校也只能作罢。

  对于柴宜哥来拜年,并且不是随着郭威的子侄前来,史弘肇却也没觉得突兀。虽然郭威是史弘肇的老大哥,但柴荣却是史弘肇的晚辈,如今他身在前线,由他长子来给前辈见礼也是正理。

  “宜哥儿,此物甚怪,作何用之?”史弘肇对那些年节礼物也就是看过则已,正准备让书记官备份回礼给柴宜哥,却猛地发现一件不寻常的物事来,忍不住出声询问。

  这时原本安静地左右也低声絮叨起来,显然,这些人希望在史弘肇面前获得表现,但他们又都说不清楚相爷手中把玩的东西有什么用。

  柴宜哥看着史弘肇手中用精铁打造熠熠生辉的双节棍,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朗声答道:“回令公,这是一件兵器!”

  “兵器?”史弘肇原本就大的眼睛此时瞪得跟牛眼一般,他左右的侍从子侄也发出怪异的声音。这是个什么兵器,一条链子拴着两根铁棍,虽然制作的很精致,可怎么用来伤人?“莫不是用这玩意勒人喉咙?”一个怀疑地声音响了起来,迅速就引发一阵干笑。既然可以用这玩意儿勒死人,那用绳子也可以,那么这劳什子又有啥意义。

  柴宜哥见众人的反应,心中暗笑,李小龙先生将双节棍发扬光大的时候,西方人还以为这东西是扼杀棍呢,看来咱们这些古代同胞见识也不比二十世纪的白狒狒们差。

  “令公,此物名曰双节棍,在战阵上或许无用,却是街战时单打独斗的利器!”柴宜哥恭敬地从史弘肇手中接过双节棍,做了几个花式,好在他没有嘎达几声,不过大家看他的眼神颇为玩味,就像是在强忍着不笑出来。

  “宜哥儿,你这玩意儿莫非是跳健舞用的器械?”史弘肇忍着笑意呛声道。

  柴宜哥对此行的目的可是很清楚的,心知不迅速地镇住这些见惯了沙场大老粗不好开展接下来的项目,便朗声道:“令公看来是不信小子手中之物有诺大威力,敢请三五好汉与小子切磋,一较之下便可知小子所言非虚!”

  “嗄~!”侍奉在史弘肇身边的不是亲信军官便是史家子侄,听到柴宜哥言之凿凿竟然是来“踢馆”的,不禁怒形于色。但众人虽然恼怒,却都没出声,毕竟说大话的是个孩童,周遭侍立的人都觉得没必要和一个小孩子犯浑。恰值此时,一个年龄与柴宜哥相仿的少年站了出来,“还三五好汉,只怕某一人,郭家小郎君便招架不住!”

  柴宜哥说完豪言壮语后还真有点怵,要是史家军豁开脸不按常理派出几个军汉来,他虽然对自己的格斗技巧自信,但无法对现在这副身体力气自信。不过,史家军是有尊严的,所以站出来的也是个孩子。

  “德榜稍安!”另一个年长的少年出言道:“大人,某相信郭家小郎君乃一时戏言,他手中的兵器或有蹊跷,然也不必让他亲身犯险,不如让其手下家臣与我阵中儿郎比试可好?”

  “德琉这个提议很好!”史弘肇欣慰地看了一眼大儿子,虽然柴宜哥刚才的话让他很想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神童,但怎么都得给郭威老大哥留点脸面,真要是弄伤了他的神童孙子怕是不美。而史德琉的提议,不用伤害柴宜哥,只要让自家军汉伤了他的仆从也算是史家军教训了郭家军了。

  可是柴宜哥似乎料定了会出现这个局面,竟然只带了陈厝这个老头子和一个身体孱弱的家人在身边,史弘肇偏头一看,好家伙,咱还真不好意思挑对手了。

  “令公,小子今番是来贺年,并非持争强斗胜之心,只是方才诸君怀疑这双节棍的威力,小子才作惊人之语,不过小子还是坚持请人与我一试!”柴宜哥的语气虽然弱了一些,但态度更加坚决。

  史弘肇清了清嗓子,心说郭家有神童,咱史家也有好汉,当爹的心念电转,做儿子的早已按捺不住,史德榜手持一棍跳将出来,“爹爹,就让儿子会会他郭家的双节棍吧!”

  柴宜哥见史弘肇点头默许,嘿嘿笑道:“就世叔一人么,某这双节棍可是为以少胜多而设!”柴宜哥张口喊出世叔时,真是心苦肝颤,谁让史弘肇和郭威是平辈呢,自己穿越过后就一直逃不开小字辈的苦恼。

  “笑话,你若胜得过我再说吧!”史德榜大喝一声。

  “那么,得罪了!”柴宜哥紧握双节棍,摆好了起手式。

  哨棒袭来,带着强劲的风响,柴宜哥突然一个旋身躲开棍的直劈,接着手中的双节棍如灵蛇出洞般敲击在史德榜的后背。接着便是柴宜哥的表演时间了,嘴里“嘎达”出声,几乎每一声都代表着史德榜挨了一记。若是保持距离,长棍还有优势,可是近身搏斗,长棍连守势都无法保持,败局已定。

  毫无悬念的战斗,事实上,应该是电光石火的战斗。在大家长大了嘴巴还没发出声音的时候,比武已经结束了。

  史德榜力气比柴宜哥略大,棍法大开大合颇具章法,或许在战阵之上柴宜哥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收拾他,可是格斗嘛,在经过特警娘舅训练,前世打过无数野架,今生也刻苦锻炼的柴宜哥眼中,史德榜就是一盘菜。

  五连击,一气呵成。先是欺近击中史德榜的后辈,接着在史德榜用棍棒竖挡之际打中了两侧臂膀,第四击敲飞了史德榜的哨棒,最后一下这小子侧地趴在了地上。柴宜哥只想快点结束,下手就没留情,而精铁铸的棍子可比木棒威力又大了几分,直看到史德榜还在喘气,柴宜哥才放心,把人给打死了就亏大发了。

  “世叔,这实在是……”柴宜哥去搀扶史德榜。

  史德榜倒也磊落,虽然有些站立不稳,还是很客气地拱了拱手,“打…打的好,某技不如人!”说着又摸了摸手臂,“娘也,差点没打折了。”

  此时周围的人包括史弘肇都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结束了么,怎地这么快?那些军官不禁暗忖,虽然史德榜年纪小,他们也能对付,但如此轻松的胜利只怕不容易,要是那郭宜哥再长几岁,要以寡敌众也不是说笑。对了,还有这小子动手时发出怪叫听着也瘆人。

  史弘肇作为大家看得就更仔细了,与其说柴宜哥技高一筹,不如说他的棒法更加精妙,确如他所说的,双节棍是街战时以寡敌众的利器。

  “宜哥儿,这双节棍是你所创?这…这可真是巧夺天工啊!”史弘肇问话时颇感心酸,传闻郭家有神童,他以为就是会读书罢了,读书在他眼中没有意义,但没想到这小子武艺也是不凡,甚而能自创兵刃,这可是开宗立派的大家风范啊。

  “令公谬赞了!”柴宜哥谦虚着,突然行了个大礼道:“小子能创出这双节棍法还得多谢令公!”

  “唔?”史弘肇吃了一惊,“这是何意?”

  “令公大人麾下的王延昭,王校尉在小子创制双节棍之时给了诸多提点,要不是他,小子今番可不敢在令公面前献丑,更别说将这双节棍献给令公了!”柴宜哥大声回答着,接着便把如何构思这双节棍,又如何认识了王延昭,两人又怎生切磋,添油加醋地给史弘肇杜撰了出来。

  “原来如此,想不到俊如那小子还有这等识见,平时不声不响地!”史弘肇哈哈大笑,不知是因为柴宜哥说这番话挽回了他的颜面还是真的欣慰,不过看似豪放的外表下,心却如明镜似的,这郭宜哥今儿不是来拜年,花里胡哨搞了一堆事却是来给王延昭求情的。不过史弘肇也没有杀王延昭的心思,而且柴宜哥虽然动机不纯,但嘴里阿谀谄媚的话说得让他颇为高兴,后世记者的伶牙俐齿那可不是白练的。所以史弘肇虽然明知柴宜哥为求情而来,却也不着恼。万事皆须对症下药,只能说柴宜哥的前\戏做得够足。

  “说起来,小子还有一事,本来想待会谒见阎夫人时再提,但此刻不若禀明令公,求令公为小子良友王俊如做主!”

  要开口求放人了么,史弘肇想,自己的军官要让郭家的人来求情,他又有点不愉快了。不料柴宜哥却没提王延昭获罪的事,就像这小子根本没有被囚禁一样,反而跟史弘肇讲了王延昭和李家小姐的亲事,言下之意就是代友求婚来了。

  史弘肇一时懵了,却又觉得好笑,一个小娃娃居然帮着大老爷们做媒来了。关于王延昭和李家小姐的婚事,他初时不知,不过闹出月夜私会的事情来他就不可能不知道了,正想着如何遮掩这丑事。

  “小子自知人微言轻,本待等家父回来再提此事,可难捱对益友的拳拳之心,是故斗胆来跟令公求肯此好事。人常说拜得神多了自有神保佑,这做多了月老,小子想自家姻缘也定能得到佑护吧!”柴宜哥越说越镇定,一副侃侃而谈之态。

  周围人看他说得有趣,不禁纷纷喜笑颜开,一时间校场的气氛也和睦了不少。

  就这么办吧,让郭家的神童做媒,一件丑事变成了一桩善缘,想必娘子也高兴吧,史弘肇这样想,郭家这孩子有两把刷子,能文能武,得让自家孩子跟他多亲近。

  …………

  入夜时分,在玄化门旁的何园里。

  “怎样了?”

  “放心吧郑兄弟,大功告成,王校尉不但没罪而且马上就要洞房了!”鲁邦笑嘻嘻地说:“咱公子给王校尉做媒!”

  “太好了!”郑恩喜不自胜,在地上打了个滚。

  鲁邦鄙视他,“又不是自己娶媳妇!唉,娶媳妇…该死,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昏暗地灯下,鲁邦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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