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成亲
成亲。
是啊，成亲了。
眉婉身穿大红的喜服，盖着红盖头，双手交握在膝前，听着外面热闹的宴席欢闹声，从傍晚开始就砰砰直跳的心依旧没有停歇下来。
事实上，从那日叶覃说出“成亲”这两个字开始，她的心情一直便处于怔晕迷蒙当中，有些意料之外，也有些不可思议。
但叶覃就是那般，但凡是他下定决心做的事，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摇的人。
张大娘是第一个知道这事的，当即就笑开了，说这婚事的操办就包在她和几位乡邻的身上。这偏僻的小山村已经多年没有出过这样的喜事了，大家听闻后也都激动异常，几乎是整个村落都欢腾准备起来。
眉婉原本是打算仅仅摆张简单的宴席就好，她没有什么亲朋，叶覃更是孑然一身，请一些相近的邻居便罢。可是这样的排场和景象让她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当她去找张大娘，说婚事简单操办些就好，张大娘却满脸喜色道：“眉姑娘，先前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现今就找了这样一个好归宿。放心，这婚事大娘我可没自作主张，都是你男人说要办得隆重些，钱财什么的都不要吝惜。你什么都别烦心，安心做你的新娘子吧。”
大娘说的果然没错，从几十里的镇上赶来的老裁缝师傅为她做了身繁复精致的嫁衣，首饰也样样不缺，大婚时还有喜乐队吹奏了整整一天。
这样的排场，着实是让村里的人开了眼界，作为新娘子的眉婉来说，即便先前再怎么不在意这种事，但到底还是女人。女人，有时候可以不在乎东西有多少多贵重，但准备这一切的人的心意，看到了，就觉得胸腔内都是满溢的。
外面的宴席一直持续到了近子时，若不是有人提醒说不要打扰了新郎新娘的洞房，估计那几个闹酒的汉子还不会离去。
眉婉保持着一个姿势坐了好几个时辰，腰背酸疼得几乎都没了知觉。但今天这样的日子，有些礼节不能坏。
终于听到传来的动静慢慢小了些，眉婉心里稍稍舒了口气，却又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紧张，自然是因为他。
其实她已经有几日没看到叶覃了。大婚前新人不宜相见，所以他这几日都是到村里独居的老大爷那里借宿。今日拜堂的时候由于盖头的遮掩，她也没见到他的模样。
即便是不想承认，她也瞒不过自己，在这几日当中，她对他，是有些想念的。
又过了些许时候，推门的声音终于响起。
眉婉双手攥得更紧了些，掌心都微微有了汗意。
随着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她只觉得心跳声几乎都开始震动耳膜。
红色的盖头从她的头上飘落时，朦胧间，她终于见到了同她一样穿着一身喜服的男人。
往日俊朗刚硬的面庞，此刻因为红衣的衬托显得柔和了些许，特别是那双墨黑的眼睛，这样静静望着她的时候，竟像是氤氲了一汪幽深至极的潭水。
眉婉也仰着头望着他，神色平静，脸色却微红。
“婉儿……”叶覃的目光似是有些迷蒙。
眉婉听到这一句，却只觉悬浮狂跳着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
仿若是迷茫了许久许久的路，终于找到了出口，也找到了终点。
叶覃下一刻却已经将目光移开，他许是已经喝多了，身形有些摇晃。
既然盖头已经由新郎掀开，眉婉也再没什么可顾忌的，稍稍活动了下酸麻的腿，便走下去扶他。
“当心些。”她扶住他的臂膀，边轻声说了句。
叶覃的身体有些僵，但到底随着她的动作坐到了床边。
眉婉看他醉的还不是太厉害，便去桌边倒了杯水，递到他的面前。
“先喝些水，免得睡觉时难受。”
叶覃此时抬眼去看眼前的女人，他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当真是美。
平日里粗服麻衣尚算清秀，现今穿着大红的喜服，梳化着精致的妆容，一颦一笑甚至都算得上国色，与他往日见到的相比，隐隐都胜上一筹。
可是，可是这样好的女子，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他的妻子。
哦，是他提出来的。
那日他从头痛欲裂中醒来，看到身边安然睡着的女子，未着一缕，还有她身下，那淡淡的，却抹不去的红，便知道事情已经糟了。
要弥补一件错事，有时候便要用一件更错的来补偿。
他不知道就此娶了眉婉是对是错，但是让他在占了一个女子的清白之后未做任何交待地抽身离开，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眉婉见他将水一滴不剩地全都喝下去之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现在天色已然不早了，洞房花烛夜……该做些什么，张大娘她们白日的时候也都告诉过她。尽管这样的事之前就有过，但那时候，他中了毒，什么都不知道。此刻的他却是清醒的，清醒下的他，又会是怎样的呢？
眉婉越想脸越热越红，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但到底还是开口道：“时辰不早了，要不……就睡吧。”她想喊相公来着，可是骤然一说怕有些突兀，便没说出来。
叶覃一瞧窗外，是很晚了，晚到，他已经误了向来要去做的事。
眉婉见到他向外望去，以及脸上有些沉敛的神色，便也想起了他每一日深夜都会出去。同时也在暗暗担心着，过了时辰会怎样。
既然已经成了他的妻子，眉婉对他的事情也愈发上心了些。他是杀手的事，她知道，可不在意。他不告诉她，她也不问。
她相信终有一天，他会主动告诉她。哪怕等不到那一日，她会陪在他身边，他也是，这样的生活不会改变。
“……柴火怕是没有了，我出去瞧瞧。”叶覃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脱身，因此即便是知道这借口错漏百出到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还是这样说了出来。
谁知眉婉闻言却没半点伤心和不满之色，她走到床边的衣柜前，拿出里面一件灰色的衣袍。
这是她几日来连夜赶出来的，为的就是在成婚之后能让他穿上她亲手做的衣服。他给了准备了这么盛大的婚礼，这么贵重的礼服，她给他做件衣服也是应该的。
“出去砍柴就别穿喜服了，我重新准备了件，你换上之后再走。”眉婉把衣服递到他面前。
叶覃看到这布料有些怔了怔，但看眉婉一脸坦然，便也没多问，只是说了句：“多谢。”
眉婉轻轻笑了笑道：“以后别对我说谢，我也不对你说，行吗？”
“……好。”
眉婉不知道新婚之夜只身躺在床上入睡的新娘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她却一点哀怨和气愤也没有，只是睡前在心里想着，以后是不是要把用不完的柴火多分给邻里些，要不然的话，他每天要用什么借口出去呢？
想着想着，睡意也就袭来，眉婉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呼吸绵长。
第二日清早，叶覃果然就回了来。这个时候眉婉还没起身，可依然听到了动静。
她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坐起身，入眼的便是男人轻步去到桌边的景象。
察觉到她醒来，叶覃稍有些歉意，便道：“我进来拿绑腿和腰带，吵醒你了？”
眉婉摇摇头，因为有些不清醒，她说话也有些慢吞吞的：“时辰好像还早，你休息会儿吧。”
叶覃顿了下，道：“我不累，外头柴火还没劈完。”
眉婉心里轻轻嗤了一下，他这整晚整晚地都出去，回来也不睡觉，身体肯定是在硬撑着，哪有永远不累的道理。
她是他的妻子，以前不能管也不想管的事，现在管起来，那也是名正言顺了。
“快过来睡觉。”她没听他的“解释”，张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却让两个人都怔住。
眉婉的脸又红的厉害，而叶覃，在怔愣一会儿之后，终于走到床边，开始脱下外衣。
眉婉咬咬唇，还是凑到他的身前，帮他脱掉衣服。
被子是新棉做的，盖在身上很是暖和。
不过眉婉却觉得身上却像是火烧那般烫热，许是因为身边也躺了一个人的缘故。
即便那人仰面躺着笔直，离她也有些距离，但是散发出来的温度，还是将她整个周身也满满笼罩着。
眉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距离他又远了些。
这时候她其实也已经没了睡意，想了想，她出声说道：“以后砍柴回来直接就过来休息吧，也不用吵醒我。不然的话，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说了之后良久没听到回音，眉婉转过身，看到男人已经阖上眼睛，仿佛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方才的话他听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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