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曼珠纱华 第五十四章 问渠哪得清如许
送走了华皎我便等在了书房，管家説是将军一大早就出去了，而且现在也没回来，我虽是疑惑，可是一来现在大梁处在多事之秋，内忧外患断是没少过，他忙着处理陈霸先安排下来的事务也是应该的，另一方面，谁没个自己的事啊！不过……跟他這么久，他倒没這样将我一个人扔在将军府。Ｗｗw。QΒ五。ｃOｍ/
陈蒨是极其好学的人，书房中古本新订的书，一叠一叠整齐列在书架上，每每看他翻找那些需用的书，却又一时找不到的烦躁，我便会有些心疼，這不，帮他编了号，按类分好，倒是省了他的不少事，他知道了也是一笑，算是感谢了。他是每天早上必定要来书房的，晚上睡觉之前也是坚持读几篇文才放心躺下，就是白天在办完正事之后，也是来书房小觑，這么多年都成了习惯，所以我只要找他有事，直接就来了书房。
随意翻起了一本书，也不知怎么就一头扎了进去，虽然是难懂的古体字和文言文，也可能是自己上学那会儿看了不少，到了古代，自然想让自己适应這里，不自觉的影响到自己的思想。书房坐北朝南，现在是上午时分，阳光洒得整个房间都是，本是夏初的气候，可是晒的久了，脸油油的，心中也烦躁了起来，却依旧是见不到陈蒨的身影。
约莫着快要午饭了，书房门口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我心中已经是烦躁到了极点，女人小心眼的脾气又出了来，料定是他回来了，却是不转身，听那脚步到了门口，我低沉着声音，及尽嘲讽：“现在回来干什么，等晚上直接回来就钻被窝了。”
半响，没听见他説什么话，“怎么，這样就生气了？你可知我等……”我咄咄逼人，刚一转身，惊得手中的书直直掉到了地上去。
来人伸手捋捋眉前乖顺的刘海，顺便平平自己的怒火，见她手颤颤的几次从略有鱼尾纹的眼旁拂过，我的心已经是紧张到了极点。
“小的……小的，叩见夫人”
沈妙容大呼了口气，却笑了起来，虽然笑的説不出来的勉强，一边笑着，一边从门边向這边走了过来。
我赶忙低下头，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却仍旧是不敢看她，乖乖垂手站在旁边。
见她翻看着书桌上的典籍，并没有説什么，我小心解释：“夫人……夫人不要误会，小的，小的自言自语呢”
她的手突然听了下来，我抬头看她，她也抬头看我，眼中已经换上了阴沉的怒气，还有若有若无的戾气，我心中一紧张，又马上低下头来。
“书房，将军可叮嘱过不准下人进来？”她冷冷问到
“是……将军説过”我嘟哝着
“韩校尉，有些话，我這个将军夫人还是要説的”她的眉蹙了起来，眼睛中闪烁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尊贵，手端庄的交叉放在腹前。
“是，夫人请説”我低有哈腰，没有了一点底气。
“将军虽是恩宠你，可是，人都有个三六九等，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掂量清楚了，别蹬个鼻子就上脸，将军這会是怜惜你，让你跟在他身边，倘若是过了气，就连這院子的狗，也不见得会理你”
“是，夫人説得是”心里虽是万般咒骂眼前的女人，可是面子上还是谦卑有礼，在古代，一个身份就可以压死人，我怎么会不知道？
“还有，我是将军的夫人，這个身份，就是翻天覆地也改不了了”她转过身，慢慢向门那边走了去，“将军不是普通的臣子，你知道，所以我這个夫人也不是普通的夫人”
虽是沐浴着阳光而立，可是背脊确是一阵阴冷，还未待我回话，沈妙容已经走得没影儿了。我直起腰，刚刚被她听见的话，实在是太过露骨和刺耳，不过她的修养，也真是练到家了，要搁着我，這火怎么也得发出来。想我在這府中的地位，只怕是已经跟沈妙容相平，比严氏略高了，這两个人什么都清楚，却偏偏在我面前没事儿人一样，心里还不知怎么骂我呢！不过看沈妙容的样子，应该是对将军夫人這个名号更加感兴趣些，还有，她也知道陈蒨以后的命运？
正思索间，却瞥见陈蒨进了书房，看见我呆立着，只是一笑，问道：“怎么？有什么事找我？”
见他轻描淡写，心中却是苦恼极了，自从回了建康，见他的时间越来越少，我那小屋，他几乎没去过一次，要知道是這样，还不如留在有州的好，至少感觉上舒坦些。他哪里知道我這些心事，大大咧咧説道：“有什么事説啊？”
我沉住气，试探问道：“你困住霜雪干什么？”
他本是要倒茶喝的，却停了手上的动作，将茶壶归回原处，一屁股坐下，盯着我，那眼光中是淡淡的防备。
“你不用知道了”他淡淡的説，复又将茶壶拿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手，兀自喝了起来。
我一生气，问道：“什么叫我不用知道？霜雪跟我好歹也是旧相识，为什么我就不能关心？”
“旧相识？哼……哼……”他冷冷笑了起来，“你的旧相识还少吗？”
我一愣，“你什么意思？”
“齐国的奸细不就是杜龛吗？你还瞒我？”他看起来有些生气了
這才想起我昨天跟他説的时候，确实没有跟他説齐国的奸细就是孟若愚，也就是他所知道的杜龛，可能是因为那个梦境作祟，也可能是自己心中的那些怀疑，大概也是我并不想孟若愚直接就被抓到，虽然我知道要抓到他并不容易。
“你不想他被我抓到？”陈蒨身体向后一靠，眯着眼睛看我，眼神中又是我看不懂的复杂。
我仿佛是被人打了一闷棍，脸也变得苍白，虽然并没有真正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被他這样毫无误差的猜中，还是惊慌了起来。
“你，到底跟他是什么关系”他的眼神变得咄咄逼人了，眼神中闪过一丝凶狠。
“没有——”我説的铿锵
“没有？”他反问到，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紧紧抓住我的双手，瞪着我，眼睛中却是受伤。
“我跟他没关系”我辩解到，突然又想起什么，“我上次送消息给周将军的时候，他救了我”
“哦！他就是那位江湖侠士？”他冷笑道
“不是……是，我怕説了是他救我，你会不高兴。”我又是一阵紧张，隐约觉得好象提起孟若愚，他便是很生气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小声説，低着头，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
他却突然将我紧紧拥入了怀中，紧得我差点透不过气来，我又是一阵仓皇，等他放开手，我才回过神来。再看他的脸，已如沐春光，我又是一惊，他眼一垂，眼中尚有伤痛，我抬手，抚上他的脸，他身体一僵，却是任我手在脸上辗转。
“柳儿……”他欲言又止
“恩？”
“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我停下手，盯着他，他心中有太多的事，却是不让我知道，這样，真的好么？为什么我的心，又是這样的忐忑，总觉得再這样下去，自己总要忍不住将那些东西揭出来。看他的脸，又有万种心疼在心头缠绕。
“不会，我怎么会走，要走也跟你一起走。”
他微微一笑，眉却还未舒展开。
“子华，我们走吧！”我试探问，“我现在已经觉得累了”
他慢慢将我从怀中放开，方才怀抱带给我的温暖也一点点消逝了，我不解的看他，他转过身，背对着我，背影倔强而坚持，我心里也大体猜到了他的答案“现在还不可以”他顿了顿，“伯父现在正在集中兵力对付齐国兵队，军粮缺乏，指望着我去救援呢！”説完转身，“柳儿，我不是忘记了自己説过的话，只是现在还没到时间！”
我一笑，藏住无奈，“我知道，所以会等你”
他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笑笑：“我陈蒨发誓，天涯海角，柳儿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又是一笑，心中却不是滋味。
“对了，霜雪她……”
“她没事，等李丹回来，我就给她们赐婚，只是……以后，你不要再见她”
“为什么？”
“你也知道”陈蒨的语气冷清，透着理性，“那个来凤楼，不是什么单纯的地方，老鸨却偏偏什么都不知道，一干子妓女都慌张的要命，唯有霜雪跟什么事儿也没有似的，而且，在别人的口供里，也证实了她才是来凤楼的真正老板。”
“可是……”
陈蒨的脸色又不好看了，“没什么可是，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准备伯父大军的粮食，這些事就先不要管了，等军粮凑的差不多了，我们就送过去”
我点点头，最近也听大家説了些，什么陈霸先已经将齐国的军队困了起来，截断了他们的交通要道，断了他们的粮食输送，可是自己的军队，现在也是揭不开了锅，齐国本是妄想取我大梁的建康，以灭我大梁国的，却反被陈霸先困了住，這一仗因此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赢，则名利双收，大梁完全在了陈霸先的统治之下；输，则失去了整个大梁。
這一走，又不知得过多久才回来，霜雪的事，大约陈蒨没回来，底下也不会怎么处理，再説，看样子，陈蒨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可是为什么偏偏逼她嫁给李丹呢？李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找到张猛没有？还有，孟若愚，他现在怎么样了？回北齐没有，心中对他的挂念倒是多了起来。想到這里，偷偷看了眼陈蒨，他已经踱到了书房那边的书架旁，翻看着什么。（全本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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