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社会上的那点事

　　短短一个寒假，谁也不知道谁背后发生了多少故事。小明改系，说五年太长。伟业说要转去专科班，三年好了。培新打电话来说不读了，不读也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当是一代胜过一代好了。

　　因为大学城那边搬了很多学生过来住，校区里熙熙攘攘，人超多。不知饮用水公司的李老板在寒假里做了多少工作，学校规定所有学生的水一律由送水部送了。饮用水太多，原来放水的地方已不够用，兼并了糖水铺，送水部更名饮用水服务部，并设一个“完全独立”的服务部办公室。部长及其他干部的人选由学生报名学校办公室竞选。亚转原先兼管送水部，现在和李老板在生活区合资开了个两百平方的咖啡厅。

　　我一回来，亚转说，你去服务部做部长。我笑：亚转，一个寒假不见，你变得更漂亮了。她笑，别开玩笑，告诉你吧，做这个部长一个月最有1000——2000块钱的收入。我吃了一惊，难怪那么多人要抢这个位子。原来为了这个钱。

　　我报了名，但没有去面试。听说那天等待面试的长龙足足绕了教学楼三圈。学生会主席自己和部长们也不带头维持秩序了，因为他们也要去面试。

　　那天亚转约了我和李老板在她们咖啡厅里吃饭，一般的红酒，让我想起冷艳美人浓郁易入喉的XO，像她火热柔滑的肌肤。李老板喝得很开心，笑说学校不应该这样搞，这样戏弄学生。亚转说，学校也有学校的苦处，不这样学生会闹事。别说这些，我们干一杯。

　　我们干杯！

　　竞选结果第二天才公布，别过老板，一路回来，碰到很多面试回来的学生，他们三五成群，都说面试得不错，面试的老师也很客气，应该没问题。我只是苦笑。回到男生寝室，问今天大家有没有去面试，家里有钱的家伙果然没去，其余去了的看到那么多人，衡量片刻，回去喝酒了。就胜哥一人，家里虽然有钱，但也想试一试。独自坚持到了最后，人家面试老师却急着要下班了，盘问了几句，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第二天公布结果，当然是我。几个男生过来要请喝酒。我说行。胜哥说那天好像没有看到你去面试。我说：面试的地方在别处。

　　有时候我想，我们看到的，很多表面的东西，有多少可是真的呢？我不知道国外，我没去过。在中国，在中央之国这片大地上，我觉得举步皆是迷雾。很多我们以为是直线可以到达的地方，其实这直条线，在迷雾下的实地是没有的。在实地上另有一条直线，我叫它曲线。举步皆是迷雾，举目非是迷雾。饮用水服务部关系到李老板的利益，最着紧也最有说话权的其实是他。

　　“完全独立”的饮用水服务部很快成立。我算了一下，至少要招二到三个干事，五十个送水员。按学校的要求，务必是贫困生，要有所在市县及村乡或街道办的证明；按李老板的电话，勤力肯干，能吃苦，能听话就行，肯吃亏的就最好。

　　面试那天也人很多，个个衣衫烂缕，还有女生。我绝对相信有那么多贫困生。按学校学生办的数据，单是今年申请贷款的学生就有二千多人。但是实际上，干事那二个职位，学校早已许了别人。面试之前，我也接到学生办主任陈胖子的电话。如果我把这个事说出去，至少要走一半人。

　　其实送水员并非什么好差事，送水我已经送了一年。不管刮风下雨，除了死爹死娘，每日送水三十桶，上六楼下一楼，来回奔跑。体力好的没问题，身体差的做不了多久，无论如何，送水最终也只换得一个“自食其力”和这个暧昧的名声而已。

　　说到底，这个时代已是一个实利好玩的时代，并非道德的时代。酷，牛逼，厉害，并仰望它们，就是这个社会的道德。有点丛林，有点现代，历史是一个延续，拆了旧的房子，除了制作新的砖块，勤苦的工匠总要从其中取回一些旧的瓦片。

　　服务部开始正常始运作，招回来的人大多农村来的，都很勤快，只是“街道失业家庭”的二三个不怎么样。我定的任务也还算公平，A栋要送的水就和K栋的相配，六楼要送的水和一楼的配套，如此类推。别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何况我老早就打好了算盘，招的都是和自己亲或者听话的贫困新生。就算有不公平的事瞒着他们，他们也不敢多问，说难听点，是利用新人和贫善人的特性。只是那两个干事，倚着自己学校派来的，又是我师兄，平时有事一点亏也不肯吃，三天两头迟到一次，竟然还敢碍手碍脚。我心想，草泥马，三天内老子把你们做了。

　　记得李老板跟我说过：直接走往往很难到达目的，不如曲折迂回，人如果能吃亏，应该能成事。日子久了，有时候觉得自己也算是领会到了其中一些味道。一个人无论做事大小，应该不要去太计较。亏有时候还不防主动去吃。福祸难辨，就算别人给的亏也未必是坏事。但是在这个学校里，我早就相信傻子不会有一个。只不过抢着去逞聪明，又偏偏未必不是傻子。

　　二个趾高气扬的家伙很快走了。像他们那样习性上那么多漏洞的人，我随便模仿任意一台香港肥皂剧里的计谋就可以把他们撵走。一来他们不得人心，没人撑他。二来，半月迟到五次，不到一次，做事太过份。开会时我当着五十多人的面说，你们这样子，学校和李老板肯定不高兴，知道你们也还要在学生会混下去，想想明天还应不应该来不来上班吧。结果第二天他们就没敢来。

　　料定那俩家伙也不敢对学校提起这件事，我给了俩信得过的师弟一些好处，半是半不是的暂代了原来干事的位置。每月干事那份钱我自己拿了。钱我从来不嫌多，除非有那天钱多到随意玩遍地球！我倒不相信，会有那样的时候。

　　有时候想想，发现自己是一个很极权的人。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无论大小，决不容忍别人来插手。

　　位子已经坐得很稳，但仍是很忙。亚转就在我隔墙，这几天也见过面。有些同学和老师叫送水还真他妈不分时候。可是“为了体现学校生活的方便快捷”，陈胖子说，最好日夜满足师生们的要求。我只听说24小时便利店为了挣钱有日夜开铺的，没听说像我们这样一个破送水有为了三五个人24小时送水的。他-妈-的还为人师表，死胖子其实应该去读读基础经济学。投入跟产出的关系已经因为胖油塞脑，完全不明白了！为了这样一个破摊子日夜瞎忙，真没什么英雄可逞的，我开始把更多的事务交给俩师弟去管理和决定。这个行为管理学上的术语，据说叫做“分权”。对于一心想往上冲的人来说，我这个做法，或许有一定的激励作用。起码自己得一身轻松。有时候又开玩笑想想，管理学上是否还有一个词叫“滥权”或者叫“分权不当”又或者叫“分权过度”呢？

　　呵呵，我只想让日子恢复回到平静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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