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卖身葬母
天刚微白，清晨的风透着丝丝凉意，将跪在地上，身着白衫的女子衬得更弱不禁风，她低头抽泣着，不停地用帕子揩眼，看不出清楚脸，那纤细的小身板微微颤抖着，在风中更显楚楚可怜……
前面一朱红色的大门，奢华气派，往上，偌大的牌匾上精刻着“郡王府”三个恢宏描金大字。
不知跪了多久……
吱呀——大门慢慢的被打开，一个年轻的小厮探出身来，乍看到门外，跪着的青丝凌乱，白衣飘飘的女子，误以为是夜游的女鬼，前来索命，险些吓了破胆。
女子手移开帕子，微愕的抬起头望着那开门的小厮，一张泪痕未干的素净小脸显得格外的令人动容。
未施脂粉的脸，眉眼间藏着秀气，一身白衫裙包裹着纤细羸弱的身段，整个人给人一种病若西子之感，是人不是鬼。
那年轻小厮放下心来，紧接着又注意到她的身前铺着一卷的草席，草席上躺着一位中年妇女，面容安详像只是睡着般，身上只盖了张灰白布，女子的身旁放着的一块不大的牌子，上面用木炭写着四个黑色的大字。
小厮看了眼那端正的字体，又看了眼泫然欲泣的女子，心中也觉动容，“哎，真是可怜的女子，年纪轻轻便卖身葬母.......”边惋惜边转身走了。
望着逐渐远去的人，梅英将可怜的神色收敛下，低声叹息，冷风呼呼的吹着，将地上的枯叶扫荡起，扑打在她身上，画面竟真有几分凄楚愁惨之感。
梅英再次悲哀的叹了口气，扯下头上的枯叶，拂了落在白布上的，摇了摇躺在草席上的人，支支吾吾小声道：“小灵啊，起来吧，这方法似乎……似乎不大行呢。”
白小灵如同诈尸般猛然立起，“不可能不管用啊，英英，是不是你演得不够惨啊？”说罢便盯着梅英的脸一直研究。
梅英实在不习惯她那张假脸搭上天真的表情，脸登时一红，低着头忸忸怩怩道：“够惨了吧，我还怕哭不出眼泪来，显得不够生动，专门还在帕子上抹了生姜汁呢……”
白小灵一听丧了气，自顾自地嘀咕道：“那就怪了，怎么会不行呢……”“要不英英，你试试用哭嚎的方式，那些人眼孔浅，只会看表面的。”
“啊？这……这……怎么好意思……”梅英绞着帕子，害羞道。
“英英，你试试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想成就大事，首先就得摒弃脸面上的东西。”
梅英惊讶地看着白小灵，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之前还以为她只是只天真无邪的小狐狸，竟未料还能悟出如此世间道理。
“好吧，那我试试……”无奈，梅英妥协道。
于是白小灵重新躺好，梅英也顾不得形象了，跪趴在白小灵身上，猛地深吸一口气，“哇”一声，鬼哭狼嚎起来。
“娘咧！我的娘啊……你死得好惨啊！生病无药医，就连死后连口棺材都没有，真是惨啊！古人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女儿不孝，竟然让娘亲尸首暴露在外，连为娘亲殓葬的钱都无法筹得，谁来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啊，梅英下辈子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梅英正嚎得起劲儿，忽闻一阵人声从正大门的影壁内传来，梅英停止哭音，抬头一看，从那朱红大门里走出来一位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位老婆子。
看来还是外露方式比含蓄方式更能引起人的共鸣啊……梅英心道。
两人来到梅英面前停下，打量了她一番，梅英自然也暗自偷觑了他们，见中年男人目光如炬，神情严肃一丝不苟，看容貌倒像是难说话的，比不得那老婆子慈眉善目，更有亲和力，梅英心虚，不敢凝视着他，怕露出蛛丝马迹来。
仿佛案板上的猪肉挂了许久才被人拿下。
梅英感觉自己就像那块猪肉，任人挑拣，正当梅英被看得即将发毛之际，那中年男人终于严肃地点了点头，又示意了眼那老婆子，那老婆子面带喜色，似是对梅英很满意。
“姑娘是想要卖身葬母？”那中年男人率先开口。
梅英谨慎回答：“是的。”
“王嬷嬷，您看吧，若是您觉得合老太妃的心意便领了去。”那中年男人道。
梅英听罢，想着还是那老婆子做的主，这正中她怀，便跪向她，磕了个头，再抬头时清秀的脸上已是布满泪痕，哽噎着道：
“请王嬷嬷收留民女吧，民女什么苦都能吃，只要能替我苦命的娘亲弄口棺材，让她的魂魄有个安身之处不至于暴尸荒野就是我们的造化了。”
也许是看多了话本的缘故，梅英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丧失亲人的那股悲痛感呈现在脸上，多一分太满，少一分则浅，恰到好处，更兼梅英与生俱来的给人的柔和乖巧之感，令得那老婆子看罢不禁替她悲伤不已。
观她模样又甚讨喜，心中暗暗欢喜，想着若略加□□，必是个可以令人省心的丫头，便道：“我们这府里正缺一侍女，不知姑娘可愿卖身为婢？你娘的丧事你不必担心，我们会派人一手料理，好好安葬她的。”
那老婆子语气中透着怜悯，目光良善，梅英心中顿生愧疚，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压下心中的罪恶感，素净的脸此时写满了感激，任着泪水在眼眶中涌动。
“若是如此，民女甘愿卖身为婢报答您们的大恩大德！”
***
“你暂时先住在这院，陈总管会吩咐人处理你娘的丧事，过阵子老身再来教导你，学习规矩和如何伺候老太妃。”那老婆子推开房门，对身旁规规矩矩站着的梅英说道。
“是，谢谢王嬷嬷。”梅英感激地深鞠了个躬。
那王嬷嬷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叹息，真是造化弄人啊，让一个青春正茂的姑娘遭受如此磨难。“你先休息吧，以后有甚不懂的地方，你就问墨香，她是伺候少爷的侍女，你暂时与她住同一屋。”
墨香？梅英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啊？”梅英疑惑的看着王嬷嬷。
“像老身这把年纪也已经看透生死了，生死啊，不过一睁眼一闭眼的事，若我们活着的人终日为死去的人以泪洗面，苦苦哀留，终究会让死去的人无法安心的走不是吗？想必你娘亲也不希望你为她伤心难过的。”原来王嬷嬷见梅英表情苦闷，以为她沉浸在伤痛中，才想着安慰她一下。
“啊...哦，谢谢王嬷嬷关心，梅英知道了。”梅英五味杂陈，罪恶感再次袭上心间，顿生股钻地洞的想法。
“行了，老身先走了，老太妃还等着我伺候呢。”
自从将老太妃身边那贴身侍女碧儿赶走后，她身边就没个聪慧利索的人帮着，她可真是忙翻了天，老太妃不好伺候，人又挑剔，府里的侍女中就没有一个能令她满意的。
“王嬷嬷，您慢走。”
王嬷嬷刚转身，迎面就碰上了墨香。
“王嬷嬷，今儿什么风帮您给吹来了？”墨香笑着问，一眼看到她身旁闪闪躲躲的梅英，便奇怪的问，“王嬷嬷，这位是......”
情况不妙。梅英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她。
这情况不是她早预料过的了么？有什么可紧张的，梅英告诉自己，上次她是女扮男装，这次她已恢复女装，就算墨香有所稀奇也不过觉得容貌相似罢了，谁会联想到易钗而弁这关节上，思及此，内心的紧张才稍有平复。
“老身刚打算找你，你便过来了，这位是新来的侍女梅英将来去侍候老太妃的，她对府里事务还不熟悉，如今正值月末，老身这段时间实在是忙腾不出空来教导她，先让她暂时先和你一起住，你好好教一下她侍候主子的规矩，到时再交接给我，烦劳你了。”
墨香不由地又多看了眼梅英，才回道：“王嬷嬷，您言重了，既是老太妃的事奴婢一定全心对待，梅英便交给我暂时教导，您放心吧。”说完不禁又瞟了眼梅英。
梅英见不能再避，只得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王嬷嬷见墨香如此痛快，笑道：“那就好。”这丫头办事还是她还是放心的。
“对了，世子回来没有？”王妈突然问道。
闻言，墨香脸色一变，梅英也是一阵紧张。
“还没有，前天他的几名好友前来邀约爷到城郊踏青，一直不曾回府，可是老太妃又找爷了？”
一提到她家那位世子爷，身为他的贴身侍婢，墨香她也是头疼得紧呵，她家爷行踪不定，一出去少则几天多则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府，人一不见踪影，她和木槿几人便得时常受到老太妃的责问，可是她们也管不住这位爷，他出去向来不让侍女跟着，她总不能拿着一条绳子缚住他的脚不让他跑吧，谅她也没有这个胆。
“哎，这孩子……”
想必也是被老太妃逼亲被逼得急了，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少爷一脉单传，年过二十五还未曾娶妻，这让老太妃怎能不急？老太妃都已经是半只脚要踏进棺材里的人了，有谁不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儿孙满堂的光景？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只怕就是赶快能抱上小曾孙了……
(https://www.baishuzhai.cc/ibook/75/75732/4315274.html)
1秒记住百书斋：www.baishuzhai.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aishuzha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