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坠落深林

　　穿过层层浓云，兄妹二人在海上飞行了很久，敖珊看到的是下方波光粼粼的海面，伏在哥哥的背上，这是敖珊经历了这场变故之后第一次感到安心。小的时候，哥哥和自己打赌输掉，就被逼着幻化龙形驮着她在西海上空转几圈，哥哥打赌几乎每次都输，敖靖会在妹妹爬上龙背之后，气嘟嘟地问道：“去哪？”

　　敖珊每次都得意极了，指着这儿，指着那儿，把哥哥当坐骑。现如今，敖珊趴在哥哥背上，眼下依然是茫茫沧海，却早已是另外一番心境。

　　“珊儿.......”敖靖传音给敖珊，声音沉稳却略见虚弱。

　　“嗯？”敖珊方才从一番思绪中晃过神来，才发现趴在哥哥背上飞行了许久，从甩掉后面的追兵之后，已经沉默良久，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也没有。

　　“想去哪儿？”敖靖问道。

　　去哪儿？能去哪儿？天地之大，此时此刻竟然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她兄妹二人容身。

　　想了想，敖珊答道：“哥哥去哪儿，我就去那儿。”

　　敖靖心里紧了一紧，是啊......哥哥去哪儿，她就去哪儿。感觉身上的担子又沉重了许多，他现在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只有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他才算是家。

　　默了一阵，敖靖坚定道：“我们去青岩山。”

　　“嗯！”敖珊用力地点点头，挤出一个字算是认同。她也一直在等待哥哥的答案，敖珊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她想，此刻就算是哥哥跟她说：“我们一起去幽冥地狱吧！”她也会坚定地跟随着。任何地方，都可以......只要哥哥还在。

　　下方可见已经离开了海域，往西海正北方，便是八荒西南之极。在敖珊的记忆中，自己活了四万多岁，竟然从来没有离开过西海，偶尔选一个凡世偷溜去玩耍，也每次都从西海的南鸣海谷出去，无论去到哪一个凡世，玩够了使用行界银针一定能够准确地回到自己离开时的地方。这一次，她终于有理由离开西海很远很远了.....是的.....很远.....远到她不会去想自己回来的路。

　　透过薄薄的云层向下望去，眼下已是墨绿的重峦孽障，据说西南之荒时气温热，雨水丰沛，造就了大片大片百万年的雨林。敖珊开始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西南之荒的一切书本上看来的记载——翠烟峡住着隐世已久的琳琅族、江津道从上古开始便由逆水蛟守护、还有乌蒙山、点苍山，那些都是在书本里听过的名山大川。

　　敖珊趴在哥哥背上一边飞行，一边胡思乱想，透过云层远眺着飞越的一座又一座大山。第一次离开西海这么远，敖珊心里除开那些痛苦之外，竟有一丝丝兴奋。

　　巨龙在空中一阵颤抖，从云端跌落下去。急速下落之中，敖靖已经昏迷，幻化回了人形。敖珊猛然回过神来，在她们快要下落到地面时，迅速操动灵力施展幻落术，兄妹二人不疾不徐穿过巨大的树冠落在一个山坡上。

　　敖靖已经不省人事，敖珊匆忙扶住哥哥查探，才发现哥哥已经面容灿白，嘴角干裂，嘴唇上泛起一层白霜。敖珊抬手一看，已是满手的鲜血，鲜血已经浸透哥哥玄色的长袍，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敖珊解开哥哥的衣服，内里已是被鲜血染透，还一直有鲜血从哥哥的腰间渗出来。定是刚才那骑避水兽的孩童攻击的剑光击中了哥哥，加之哥哥强行催动灵力幻化龙形挣脱缚地莲，已经被反噬的灵力伤及，又驮着自己飞行了那么远的距离，强撑着到现在已是极限了。

　　敖珊看着昏迷的哥哥和身上的伤口，心疼极了，她赶快催动灵力施展结节保护住哥哥的身体，又输送一些真气给他，敖靖的面色终于缓和不少。可是伤口处依然不断浸出鲜血。

　　敖珊在蘅流师傅的课上，疗伤行药的课最让她提不起兴趣，现在她思索一圈，竟然找不出任何用以止血的方法，身为神身，她从小就很少见到有人会受伤流血，哪怕有些小嗑小碰，啸玄宫里随处都可找到疗伤的法宝。眼下，敖珊慌了神，用手按压住敖靖的伤口，鲜血却缓缓从指缝之间渗出来。她只能一边按压，一边给哥哥输送真气。

　　“他在流血。”身后一个银铃般的女声突然说道。敖珊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一个身着紫色衣裳的小姑娘站在自己身后，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敖靖。

　　“我知道.....”敖珊沉闷道。

　　“他再这样下去会死掉的。”小姑娘声音如银铃一般，就连说道“死”这样的字眼，竟然也是天真无邪，小姑娘转眼看着敖珊，两只眼睛水灵灵地闪着无害的光，认真地说出这句话，歪了歪头，满头丁丁铛铛地银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我知道......”敖珊有些生气，又觉得无措可举。

　　“让我看看。”小姑娘不由分说，推开敖珊，上前查看伤口。

　　一番倒腾，小姑娘自言自语道：“这是剑气的伤。你们是习武之人？”

　　不等敖珊回到她又道：“不对，刚才看到你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们是.....仙？....还是妖精？”

　　敖珊不知道怎么回答，又觉得哥哥的生死现在掌握在这个小姑娘手上，于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小姑娘似乎也不在乎她的答案，头也不回地面对着受伤的敖靖，半晌，她将斜跨在身后的竹筐移到胸前，打开盖子伸头往里面翻找着些什么，嘴里自言自语地念着些敖珊听不懂的名字：“仙鹤草....仙鹤草......还有......白芨根.......大蓟草......大蓟草.......在哪里呢......哈！有了....就是这个....”

　　小姑娘说着，翻找出一把草叶，放在掌心用力地搓揉着，直到所有植物被搓揉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紧接着又把它们囫囵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

　　“呸！”小姑娘把嚼烂的草叶一口嘬在掌心，用两只手摊平，最后轻缓地按压在敖靖流血的伤口，仔细地调整着。末了，小姑娘从裙边的内衬上扯下一块白布来，又麻利地把它撕成条状，用一块较大的白布覆住敷了草药的伤口，然后一圈一圈围着敖靖的腰帮他包扎。整个流程完成得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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