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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上


  皇家别苑说大也挺大,而说小呢,总会有人碰的上,此时,在不远处,已有三三两两的人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长乐公主走在了前头,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款款而行,旁边几个相伴的贵女也是紧紧跟随在后,几人步伐一致,似乎丈量过一般,既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厘。

  临近时,忠一和安谙已站直等候了片刻,安谙冲公主深深的一福,而忠一因为是一品武将,遵从开国时老祖宗的遗训,定下的规矩便是三品武将以上可不必理会于后宫!当然,皇上和皇太后除外,也就是说,忠一在此朝代除了对皇上以外无需对任何人行礼!皇太后已薨,真的可以说是一人之下而已!

  公主停住了脚步,略一思索:“原来是骠骑大将军啊!有些年未见,竟然眼生了!怎么今年倒有闲情出现在这里?”美目一转,溜溜的看去:“想必是今年园子里的花儿多,姿态丰饶的缘故吧,人竟比往常都多了些个!尤其我朝燕京城中那芸芸未娶的少年儿郎们竟来了个齐全!如此,那便多瞧瞧!也不怕花了眼,能采摘的便叫人给将军移植回去,花期繁盛倒也好养!即便是西域也不怕能够怎样,总之定有能活下的,将军,可多费些心了!”

  一番话,话里带话,说的也是夹枪带棒,旁边环绕的几位贵女皆捂嘴轻笑。本来以公主云英未嫁之身,说话不应该如此的尖刻露骨,不过此朝女子地位颇高,况且公主身份又不是一般的高贵,以尊示下,自然无所畏惧,怎么着都有道理。

  安谙心中隐隐愤恨,万恶的封建社会啊,人从一出生起就决定了身份和地位,完完全全的就是拼爹的年代!而公主所述,明面里是指花朵,暗地里表示有些女子就好比地上的花一样,想采就采了,无需有什么说法,不过妾室玩物一般的存在,即便丢了性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忠一微一抿唇,正颜说道:“公主说笑了!皇家里的花儿都是娇贵,而本将又是一粗俗之人,不懂赏花!”

  此时,又从旁边走过来几人,一身着草绿长褂腰扣金带,面容狭长的郎君说道:“骠骑大将军眼界高,如不是来赏花,在这里喝凉风来的吗?”话语中已夹杂着几分不敬。忠一眯眼看去,认出了此人乃是观文殿大学生之嫡次子路政。

  此时,一旁的几个贵女闲谈起来,声音不大,却也刚好能让此地的人听个清楚。“就是她啊!以为有享闲公子作靠山的那个七品小官之女。”

  “怎么今儿个又和大将军纠缠在一起了?真有闲情逸致啊……”

  一阵轻笑,又飘来了几个字:“我看是风情逸致才对!”

  ……

  随后几个贵女旁若无人的干脆娇笑出声来。

  长乐公主没有参与话题,也仿佛没有听到,就站在这里看着,似乎饶有兴致周围的景色一样。

  安谙此刻已明白,今日这场戏真的是冲自己来的了。思忖了一下,虽然自己的地位身份不如人,但就这样叫人白白的欺负,还真是心有不甘!

  忠一此时也有些气愤,但四周多是女子,还有一些纨绔子弟,跟战场上直接打杀的方式不一样,一时不知怎样下手,只能冲着路政为首的纨绔重重的哼了一声,目光如电,无形的表达出一种:我可记牢你了!给老子等着!的讯息。众纨绔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突然感到一阵寒冷。

  安谙上前一步,再冲公主一褔,声音清越,不疾不徐的说道:“长乐公主贵为天下女子表率,举办这闻名燕京的感恩之宴,必然是准备充越,所以才能吸引来这天下的精英男儿前来驻足。此时此刻,贵人们于这天下最最贵重之地再择一处而聚齐于此,左右不过方寸的地方,想必还是这里的景物或花儿很美,最为出众!小女子有幸惶恐,能与各位贵人们保有眼福。养花儿,土亦精良也,何况这出现在这最为贵重之地的花儿,又岂非可能置之茅茨中?正如公主所举办的宴会,又岂会出现不美不健之花儿?小女认为,只要是皇宫里的花儿,不管是精细的栽培或是随意成长的,都是美艳可颂赏之花儿,小女今日之见喜气可贺!”

  安谙一番话语说下来,不但借势提升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堵住了悠悠众口,如果说我不好,行为不妥,那我可是公主请来参加宴会的,岂不是在说公主有眼无珠?

  长乐一时被堵得无语,只得心道,如此尖牙利口,明明是想羞辱她一番的,怎么又被她给扳了回来!

  忠一衣袖内紧握的双拳这时才逐渐松开,盯着一旁以路政为首的几个纨绔,沉声说道:“本将虽不喜赏花,武斗方面却甚是喜爱!我朝自开国起便尊崇武学一道,尊崇健身养体之风,不如一起切磋切磋!也不枉这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这…这个可怎么说得?本是风花雪月的时刻怎么就变了风向?众纨绔平时无非是吃喝嫖赌、打架斗殴之辈,如何能与上得战场真枪实战的将军动手?不要命了吗!一致纷纷表示再去附近转转,不再打扰了!

  忠一朗声说道:“也好!各位先看花!半个时辰看完之后,我去找各位,看中花的也赶快摘了!别一会儿动手时搅的支离破碎的!辜负了公主的美意!”

  长乐:“……”

  路政等纨绔一听,霎时间走了个干净,人呀花儿的都不看了!保命要紧啊!

  剩下了一众贵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长乐气的拢在袖中的手狠狠抖了抖,准备已久的宴会就这么没了,着实脸面无光,没人注意的时刻悄悄冲旁边使了个眼色!

  安谙心底一叹,果然啊!今儿个把公主彻底得罪了,该躲的躲不掉了,不知道下面还有什么招数等着呢,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宴会的真正意义已经不存在了,几个纨绔离去时把忠一的话透露了出去,一时间众郎君不管有没有想法,倒是都走了个干净。

  但宴还不能散,只剩下一众贵女在游园了,有些贵女今日着实打扮了一番才出门的,而有些甚至是压箱底的妆面,此刻全部失去了意义,都有些愤愤不平,碍于骠骑大将军在场,言语上还不敢放肆,眼神却一个个像刀子一样剐了过来!

  安谙内心也是有些忐忑的,今儿个得罪了这么多人,基本上还是比自己地位高的,看来如何能加强自己的身份地位也要好好的考虑一下了!否则,以后再出现这种事件,身边又没有忠一在场的话,那只能被鱼肉了的份!正暗自出神,一溜宫婢端着各色的吃食走了过来,分工都是井然有序,有的架起桌子,有的垫上毛毡,有的摆上了各色器皿,甚至连文房四宝也被抬了上来,这明显是要比划来了!

  公主带头坐在了毛毡之上,众贵女也一起坐了下来,而安谙的面前左右并无放置任何的物品,即也没有任何可坐之位!

  忠一看到,双手一拍,旁边一暗影一晃儿而过,众人还没看清时便没了踪影,不肖片刻,一台花梨木的榻几搬了上来,一张珍奇白虎兽皮铺在了地上!

  白虎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兽!如今,这身珍贵的毛皮正为安谙铺在了地上,相比较之下,公主那身下所坐的毛毡已经显得非常的寒酸了!

  安谙坦然坐了上去,面色平静,好似于刚刚席地而坐是一样的道理!众贵女暗暗咬了咬银牙!

  桃红也悄悄的于附近采摘了各式鲜花,放置于小姐的身侧,此刻小姐身上所穿的服饰隐约发出的流光溢彩,与鲜花倒是辉映成趣,相形益彰,更加迷惑了众人的心眼!

  忠一也缓缓坐在了安谙的身侧,安谙点头冲之一笑,忠一悄声说道:“幸亏今日把父亲的马车赶了过来!”

  安谙:“……”

  公主坐在前方喝了一口桃花之蜜,随口说道:“此花蜜花费了我不少精力,需逢双日卯时初一刻的时辰内采集花露,历经三月方炼制而成,众人不妨一尝,花香四溢,绕齿含香,经久不散!”

  众人皆喝了下去,称赞不绝,随后一致的望向了安谙!

  安谙神色一顿,鼻段飘着淡淡的芳香,而桌前并无一物!

  就在这时,一队衣着飘逸清馨明媚的八个少女手举银盘缓缓而至,身形婀娜,步伐飘逸,再加上面容那皎然的美艳,竟比下了一些在坐的贵女!

  安谙微微眯起了眼睛,瞧着打头之人有些眼熟,仔细的想了想,原来竟是那日给姬寒倒茶之人,因提示自己那薄荷之词而被驱逐之人,此刻怎会在此?

  女婢此刻盈盈跪拜在安谙的桌前,素手轻挥,片刻间一台上好的茶面布置完毕。

  女婢又行跪拜礼,清脆娇柔的声音一出,震住了全场:“安小姐,因此刻时辰略急,奴婢只得准备了几样简单的茶面,有雪山莲雾茶、芝麻薄荷饼、山竹马蹄羹,榴莲椰蓉面、芙蓉鱼翅蛋、燕窝翡翠银耳羹,略显粗糙,还望海涵!”

  ……

  在场一片静寂。

  安谙看着此女婢此时此刻倒是份外老实,连眼皮都不敢轻抬,倒有些讶异,虽然知道姬寒安排的场面不会太低,但也没有意识到会有多么的特殊,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一众婢女又悄然而归。

  众贵女此刻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先不说那雪山莲雾茶本是千金难求之物,剩下那些吃食里有些个即便有所耳闻,也未品尝过!但更多的是闻所未闻!但无疑那张茶面可价值万金!

  众贵女此时此刻想到的是那个婢女最后的所说一句:

  略显粗糙,还望海涵…

  略显粗糙,还望海涵……

  略显粗糙,还望海涵!

  如果那副茶面是粗糙的话,那此刻摆在自己面前的又是什么?!

  众贵女想到这里,脸色都不好看了!

  安谙不觉,因为在现代来看,满汉全席也是有的,因此并未大惊小怪,悠然的斟满了茶水,随手递给了忠一一杯,自己喝了一杯,桃红此刻也刚刚反应了过来,急忙伺候起来,又斟满了茶水。

  雪山莲雾本来以香幽闻名,香气淡然飘散,若有若无,此刻遇到了桃花之香,霎时倒变的凝重起来,香气越发浓厚,仿佛就为了盖住别的香气一般!

  众贵女看着安谙那不拘一格的洒然大气,仿佛喝的不是那价值千金之物,好似白水一般的潇洒,都深深的吸了口气!

  享闲公子到底给了此女如何的底气!竟娇惯的无法无边!心中那是排山倒海的羡慕嫉妒恨啊!

  长乐的脸色已是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简直略显狰狞,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桃花蜜之后,甜已不是那个甜!香已不是那个香了!而鼻段那浓香飘扬的雪山莲雾之香气让人根本就忽视不下去!心下狠狠的忍住了掀桌的冲动。

  安谙此刻的淡然倒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没觉的什么,虽然珍贵,但放在现代,普通百姓想吃就吃的东西,有多了不起啊!所以姿态悠然,举止随意,真的不是为了气别人的!真的是被冤枉的了!

  众贵女越发看的迷惑,怀疑安谙真的只是一介七品小官之女吗?怎么会有如此的风范?有如此的气度?又如此的…与众不同呢?

  气氛诡异的安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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