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抉择
消息很快传回泰安宫，广晟殿上自然也是一片欢呼。
赵符脸上的笑容还未曾舒展开来，就已经凝固，太仆镇安然无恙，多日以来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可那救太仆镇于水火的人，却是憬城的二少主，却是想要提亲于赵安彤的丁远承。
如今疫病之困已解，丁远承的确是有着十足的诚意，如今辽城上下，倒先欠着憬城的一个人情。
殿下众人的欢呼渐歇，望向上坐的城主，突然也想起了憬城提亲一事，大殿突然变得寂静起来。
憬城使者留下喜册和丹药回城复命之后，赵符下令殿上之人不得将此消息传出去，在尚未知晓憬城是何居心的时候，不能轻易让消息传出去。
只是赵符连忙找来赵安彤，要她详细说明出使之时是否有觉察到丁远承的心意。
赵安彤听到丁远承居然来向她提亲，震惊的甚至暂时忘记了太仆镇的疫情。
在源清宫短暂的几次见面，连交情都谈不上，他竟然真的来提亲了。
胸前的项链，突然一改从前一贯的清凉舒畅，没来由的一热，让赵安彤的心都差点漏跳了一拍。
赵安彤又跟赵符细细的说了一遍在源清宫与丁远承的点点滴滴。
回忆的时候，那些短短的片段在脑海中一幕幕的闪过，赵安彤的心里有点紧张，又好像有点突如其来的甜蜜。
只是想到那项链，原本是因为是自己偷偷溜进宣义镇才有了后来的故事，犹豫了一下，赵安彤终于还是隐过了没向赵符讲明。
待赵安彤讲完，赵符思索片刻，道：“如此说来，那丁远承也并未表现过爱慕之意，如今这提亲又赠药，实在更加可疑。那药，还是不用为好。”
说着就要下令派人去追送药的侍卫，赵安彤却将他拦了下来，道：“爹，此时我们对那疫病完全束手无策，您已经吩咐过了，要先征得重症之人的同意后试药，此法如果不试，我们不知道还要赔上多少人的性命，况且，如今我们二城并无冲突，他实在没理由用假的丹丸来趟这潭浑水，而且……”赵安彤差点脱口说出“而且他之前送了我一条项链”，还好及时反应过来，马上转了话锋：“而且，那丁……远承，他，他还知道玉宸山。”
赵符心中有些犹豫不定，一时也没在意赵安彤话说断断续续，思虑过后还是决定按照以前的计划进行，待疫病一事有了结果，再去处理提亲一事。
如今丁远承的药，终于解决了疫病之困，不仅如此，当回来禀告的侍卫描述了井边发生的奇景后，连赵符都惊叹的合不拢嘴。那看似平淡无奇的竹筒里，装的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难道就是所谓的“玉宸山仙泉”？而丁远承又是如何知道玉宸山仙泉可治疗那怪病，又是如何寻到这仙泉的呢？脑海中一连串的疑问没有答案，当不用再为疫情操心的时候，赵符终于要静下心来考虑提亲一事了。
众人各自领命退出了广晟殿，各自忙碌去了。
赵符踱着步，到了桂屏殿。
赵安彤正在书房发呆，当侍卫传话给赵安彤，太仆镇疫情已解的时候，赵安彤高兴的差点喜极而泣，可转瞬就想到了提亲一事。
等待消息的这几天，赵安彤不敢去想提亲一事，既希望那丹药真的可以治好怪病，以解百姓之苦，可又担心一旦疫情得解，这施药之情，难道真的要用自己的一生去还吗？
“彤儿。”
“爹，您什么时候来的，快坐。”
赵符坐了下来，赵安彤站在身边，赵符宠溺地拉着赵安彤的手，道：“疫情已解，可爹却开心不起来。”
“爹……”
“彤儿，从小到大，爹其实一直都知道，你比幕儿更优秀，更有资格坐在城主的位置上。”
“爹，您……”赵安彤从未想过赵符心中竟然如此看重自己，不禁眼睛一酸，两行泪珠扑簌而落。
赵符伸手替赵安彤擦了眼泪，继续说道：“爹不止一次的想要让你接替爹，坐上城主的位置，可爹比谁都清楚，那个位置不仅意味着荣华富贵和权力，更意味着责任，这责任太过重大，而彤儿这样乖巧美丽的女孩子，爹又怎么忍心让你在那位置上日夜操劳呢？”
“爹，我知道让我做城主，远没有让哥哥去做更加水到渠成，所以彤儿不觊觎城主的位置，彤儿愿意辅佐哥哥，只要辽城好，彤儿坐在什么位置又有什么关系？彤儿为了辽城，什么都愿意！”
赵符听了赵安彤的话，深深动容。
赵安彤安心辅佐赵安慕，共筑辽城万年基业，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
只是，如今，这美好的画面尚未来得及描绘，就已经缺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彤儿，憬城提亲一事……”
可是当赵符打算亲口说出此事，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赵安彤心中一震，赵符一席话，让她忘了提亲，忘了丁远承，忘了自己是个女子，终究逃不过嫁人的宿命。
二人陷入了沉默，都不知道这话，要从何说起。
只是，赵符仍然握着赵安彤的手，不愿松开。
良久，赵符起身，道：“来，让爹看看，恐怕我的彤儿近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脸色这么差，我让厨房炖点补汤给你，爹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你吃晚饭了，喝了汤，今晚要早点休息！”
赵安彤点了点头，赵符摸了摸赵安彤的头，转身离开。
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哪怕只是想探听一下赵安彤的心意，此时也让赵符变得小心翼翼。
出了桂屏殿，本想去淑佩殿，可提亲一事让赵符心里乱的像一团麻，此时见了琦珍，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干脆回了广晟殿后殿。
看着案上堆放着的公文，赵符却根本没心思去批阅，自从坐上城主的宝座，见惯了战乱、治国、瘟疫、内乱，在这些动辄伤筋动骨的大事面前，赵符都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慌乱无措过。
那是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啊！
即使她不曾心系城邦，不曾表现出过人的治国之才，即使她仅仅是个普通的女子，她也应该找个心爱的人，平平安安的过着自己的幸福生活。
可她是城主之女，她是辽城大郡主。
且不说赠药之情如何回报，就算赵符硬着头皮用其他方法表达感谢，可憬城提亲之举，表面看来毕竟是为着两国交好而为，如果贸然回绝，岂不是给自己埋下一个巨大的隐患，日后难免不会有人将拒绝和亲一事大肆渲染，若憬城借此大举来犯，战火起，百姓苦，天下乱。这些年辛苦经营又要付之东流。
可如果答应了提亲，彤儿远嫁憬城，和一个她只见过几面的男子成亲，这一辈子都会在憬城的土地上生活，快不快乐？幸不幸福？
更甚者，丁远承几乎确定无疑的会成为下一任城主，辽城会不会从此成为憬城的附庸？
赵符在辗转中想到了所有可能性，却没有一条路是平坦的，于公于私，都让他陷入了痛苦的抉择之中。
而此时的赵安彤，呆呆的坐在桌子后面，面前的补汤未曾喝一口就已经凉了，以她的聪明才智，赵符心中所想的那些，她也一早想到，这抉择对她而言，亦是艰难的。
这些年来，赵安彤从未想过嫁人，一心只想要用自己全部的才华和能力，去实现辽城更好的明天。身在深宫，也从不曾接触过任何男子，直到丁远承送了项链，自己内心深处才被轻轻地荡起一圈涟漪。
这是怦然心动的感觉吗？
还是，仅仅是被人爱慕时候满足感？
赵安彤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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