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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倔强


  清裳是在丹房见到的四师叔。

  清裳原是要来丹房将昨天采的药交给师傅的,又想着昨日那些艳本里头纸张的材质用的是极好的紫竹制成的,想来添到丹炉里旺火也是极好的……这样想着,边将那一摞子艳本尽数搬了来,正好见到此刻正从丹房走出来的四师叔长泽。

  四师叔大概是猜到自己送艳本被发现了吧,清裳这样想着,正对上长泽潋滟的眸子。

  以女性的角度来看待他的相貌,清裳觉得他生得过分美艳了些。连女子都觉得美艳,大概在男子看来也是如此吧。不过,幸而这位师叔对自己的美貌很是满意,而且他还喜欢所有美丽的东西。清裳觉得这是怪癖,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也不能对别人的爱好指手画脚。

  心里想着要开口说些什么好,长泽却已走上前来。

  他笑着开口道,语气有些轻佻:“几日不见,师侄又长得水灵了些。”

  清裳不着痕迹的退开一步,回道:“师叔谬赞了。”

  这长生门内没有轻浮之人,清裳是晓得的。但清裳作为长生门第九代的首位弟子,又拜在了长生门最为清心寡欲之人的门下,她对于自己的要求,总归是比别的弟子严苛一些的。更何况,她是师傅门下唯一的弟子,平日里一言一行都关系着师傅的脸面,所以,总拘着自己的性子,比起同龄的弟子,也稍显的老成了一些。

  对于长泽师叔,她并非厌恶,只是长泽师叔的性子,让她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长泽笑了笑,看出了眼前丫头的拘谨,便不打算再逗弄她,只言道:

  “你师傅在里头炼药,你进去罢。”

  他捋了捋自己的衣袖,从清裳身侧走过。

  “师叔留步。”清裳犹豫了一番,还是唤住了他。

  她几步上前,将手中的一摞书推入长泽的怀中。

  长泽一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这……”

  “师叔喜欢这些……自己留着看便好……不要再拿来给师傅了……师父他,不适合看这些……”清裳道,话说的缓慢婉转,眼神却又坚定倔强。

  长泽看着她,只是淡淡道:“你怎么知道他不适合?”

  “那师叔怎么知道师傅适合呢?”清裳反驳。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长泽笑看她。

  “可师叔也并非师傅……清裳不明白,师叔便明白吗?”清裳再次反驳。

  清裳对于门内的长辈极为尊敬,鲜少出言顶撞。但对于师傅的事情,她一向是固执的。

  他是皎月,是明镜,他是她心中无垢的存在。

  “你……”长泽脸上依旧是笑意,只是这笑意略有变化,有了几分怜悯的意味“罢了罢了……这是你们之间的事……”

  长泽这话说得欲言又止,且有几分言外之意。清裳疑惑,更多的确是不甘。她与师傅隔得太远,她不明白的事情,师叔总归是明白的。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看着长泽逐渐远去的背影,垂下了眸子。

  清裳踏进丹房时,长阙正在药炉旁边打坐。幽兰色的丹火烧的正旺,清裳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便可以用无温之火炼药。

  清裳不由得想,大概不出百年,师傅便能得道了吧。然后,得道登仙……她与他师徒的缘分……大概便到了尽头吧……

  那么之后,她会如何呢?

  清裳不由得叹气,之后的事情便留给之后的自己思考吧。现在想了又如何,她还能阻止师傅成仙不成?清裳不由得嘲讽一笑。

  清裳此刻思绪万千,忽然有声音入耳。

  “为何叹气?”他沉稳的嗓音出口,清裳恍然看见他如墨玉一般的眼。

  他面色平静,无喜无忧,不死板也不嬉笑,他只是坐在那儿,像一处安静的风景。

  “没什么。”清裳掩饰道,心跳却快得厉害。

  没关系的清裳,她对自己说,藏好你的心思,你不说,谁也不会发觉。

  “清裳。”他看着她,唤着她“过来。”他说。

  清裳走至他身前。

  “坐下。”长阙吩咐道,示意她坐在自己面前的蒲团上。

  清裳理了理裙摆便屈膝坐下。

  “清裳。”他这次只念了她的名,声音清明。

  清裳不由得鬼使神差的抬起头,与他视线相对。

  他原就比她高上许多,因二人此刻都坐着,清裳要略略抬头才能对上他的眼。他就这样在她眼前,说不慌乱是不可能的。他的一句“清裳”,比什么都能令她手足无措。她要用极多极多的定力,才能藏好自己的慌乱。

  分明是这般的煎熬,她却为何甘之如饴?

  清裳怔然间,长阙却忽的将手放在她的额间。清裳呆呆的看着那只贴在她额间的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一瞬间诧异得忘记了呼吸。

  “道法自然。”长阙低喃出声,柔和的嗓音近乎呼吸一般舒适。

  他微凉的骨节贴着她的额,经过她的鼻梁,她的唇瓣。

  明明只是一瞬,清裳却觉得如亘古般绵长。

  “师……傅……”清裳看到他静若深潭的眼眸与波澜不惊的神色,知道方才的只是他的无心之举,只是仅是这样便足矣让她面红心跳。

  “清裳,你心中有疑惑。”长阙正色,似乎是未曾注意到清裳微红的脸颊。

  “是,徒儿愚钝,道法深邃,徒儿参不破。”清裳低头回答。

  “我并非责怪你,道法自然,日后慢慢参透便是,不要总逼着自己。”

  清裳点头道:“是,徒儿受教。”

  长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从蒲团上起身。长阙起身,清裳自然不敢再坐着,也跟着起了身。

  “昨日采的药带了吗?”长阙问道。

  清裳点点头,从腰间取下储物的葫芦来,随后念了个解禁的咒语,一株紫色的草药便从葫芦里被倒了出来。

  清裳将药递了过去。

  长阙接过草药,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将草药扔入了炉中。

  清裳想,方才那一眼,凭借师傅的阅历,能立刻辩出是什么草药吧。

  丹药的炼制要好一会,长阙在炼药之时无意放出的威压令清裳的额角渗出了许多冷汗,据草药放入已过去了一个时辰,再加上长阙时有时无的威压,清裳只觉得双膝发软,头晕目眩。

  清裳用袖子擦了擦汗,再次抬头时,视线竟模糊了几分。

  她想开口问丹药何时能炼好,但犹豫了一会还是觉得不要打扰师傅得好。

  于是她便站在那儿,意识竟不知何时逐渐消淡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清醒时,发髻和背脊都已被汗水浸透。

  耳边传来长阙沉稳的嗓音。

  “你宁可逼着自己,也不愿向我开口吗?”声音不悲不喜,没有情绪,只是个问句。

  “徒儿只是不想打扰师傅……”清裳干涩的解释道,从塌上起身。

  她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他的目光澄澈通明,却让清裳觉得所有的心事都被看穿。清裳觉得自己犯了错,即使她认为这并不算错,但师傅觉得她错了那便是错了。

  “意志坚定是好事,但若你事事都自己扛着,要我这师傅何用?”他道。

  “师傅我错了……”清裳有点慌,挣扎着想要下榻来,但手脚酸软无力,险险跌下床。

  长阙扶住了她。

  “这并非错。”他轻柔道,用手拭去她额角的汗珠“不要轻易认错,即使是在我面前。分明没人教你要这般倔强的……怎么变成了如今这样,记得十几年前你刚入长生门时还是个粘人的丫头……”

  长阙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喃喃的说着,让清裳的思绪有些缥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原因细数来一桩桩一件件,但每一桩每一件都与他有关。

  她不能说,没人知晓他在她心头究竟占了什么样的位置。她敬他为师长,近乎是她心头神袛一般的存在。她对他有太多的感情,这份感情太过沉重,已不是当年的小丫头所能承担的了。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丫头了,但他是不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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