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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谭子同的恨


  谢君欢目光阴鸷,明显是怀疑了。

  沈绯雨后退一步,一副惊吓、委屈又无辜的模样。

  长青来不及解释,连忙道:“陛下,快请太医!”

  谢君欢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唤人请太医。

  束九左手臂上全是血,谢君欢担心得不行。太医清理了一下,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他道:“陛下,皇后娘娘无事,此血并不是娘娘的。”

  谢君欢还是紧张:“那她为何不醒?”

  太医把脉道:“娘娘身体无碍,估计是受了惊吓。”

  太医如此说,谢君欢便放下心来。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束九,此时的她安静异常。

  他又看了眼边上立着的长青,还有候在外边的沈绯雨,总觉得这事处处都透着怪异。

  他屏退了下人,只留下长青和沈绯雨。

  “坐!”谢君欢对二人道。

  二人都有些不安,缓缓坐下。长青心虚地低下头,而沈绯雨却抬头直直望着他。

  谢君欢看了一眼垂头的长青,问沈绯雨:“你是在何处遇到皇后的,为何不送她回宫?”

  沈绯雨面上露出苦色,似乎有些为难又有些委屈:“臣妾在御花园遇到皇后娘娘,当时皇后娘娘已经醉倒了。臣妾想把皇后娘娘送回宫,可陛下也知道皇后娘娘向来不喜欢臣妾,若将不省人事的皇后娘娘带回清凉殿,皇后宫中的人还不知要怎样怀疑臣妾。”

  她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神色又变得坚定起来,对谢君欢缓缓一笑,透出几分柔弱的美:“臣妾也知道无论如何做都会遭人怀疑,但又不能将皇后娘娘丢在御花园不管。御花园离臣妾的合锦殿是最近的,所以臣妾当即将皇后娘娘带回去,唤人备了醒酒汤。臣妾实在不知会有贼人闯入宫。”

  她还想再说什么,谢君欢摆手止住。

  “你先回去吧,今夜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她离开后,谢君欢转向长青,神色变得阴沉。

  “长青,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长青脱口而出:“十五年。”

  他从十岁被谢君欢救回来,一直到如今二十五岁,几乎是同他一起成长,二人之间虽是主仆,却比最亲的亲人还要亲密。

  谢君欢淡淡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却仿佛带了沉重的力量:“那你现在能认清自己的心吗?”

  他的心?长青闭上眼,他不敢想,他不敢说。

  对自己主子的女人抱有幻想,他无数次地谴责过自己,却又控制不住。他一直都在压抑,却克制不了时时刻刻去想她,念她,担心她。

  他起身,在谢君欢面前跪了下来:“长青该死!”

  这一句话便等同于承认了,谢君欢早有察觉,却不敢肯定,如今也不能再欺骗自己。他质问:“是你劫走了她?”

  “不,不是臣!”长青仰头辩解,他虽然有不该有的心思,但却从不敢越雷池一步,“臣是被人引过去的,当时臣正带领神武卫巡查,一个黑衣人从面前闪过,往陛下寝殿而去。臣心急追过去,却不知怎么跑到了贵妃的合锦殿,之后听得里头大叫皇后娘娘。这才发现有人将皇后劫走,黑衣人从后门冲出,臣追过去,一直追到清凉殿,就看到皇后受伤躺在榻上。”

  “你说黑衣人从后门而出?”谢君欢立刻就抓住了重点,疑惑道,“不对,朕明明看到他是从前门而出。”

  “是后门,臣没有记错。”长青强调。

  谢君欢暗暗思索,他倒是不怀疑长青说的话,毕竟长青跟了他这么久。这点信任他还是有的。

  这样看来,那就是有人在误导他们,故意想让他们造成误会。谁会做这样的事呢?

  他瞬间想到一个人,暗暗放在心里。

  看着面前的长青,他脸上不尽的懊悔与惭愧。谢君欢仍旧板着脸警告:“有些事不是你应该想的,忘了她,明白吗?”

  长青低声道:“臣明白。”

  “你回去吧,往后不需再来清凉殿伺候。”谢君欢道。

  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以后不能再见束九了。

  长青缓缓点头,心里却一阵空落落的。

  长青走后,谢君欢吩咐霜白照顾好束九,自己走了出去。

  他走到了冷宫方向,找到了最破旧的一间房子,走了进去。

  这里有一个地下室,谢非云一直待在这里。这是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

  他打开机关进了密室,里面黑黢黢的,让眼睛很难受。他点燃火折子,这才能看清周围方寸之地。

  凭着练武之人的敏锐直觉,他一下子就感觉到,谢非云躺在他正对面的榻上。

  他走过去,对他说:“是不是你干的?”

  这样阴诡的事只有他能做得出来,也只有他有这个动机。

  黑暗里传来谢非云的咳嗽声,听起来病得不轻,而且不像装的。

  谢非云的声音依旧沙哑而难听,这次却多了几分虚弱:“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但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

  谢君欢点燃旁边的烛台,这才看清他的模样,他脸色苍白得可怕。不光是脸,他整个人看着都很脆弱,露在肌肤外面的手呈现一种死灰色的白。手指根根瘦得仿佛只剩骨头。不止手指,他蜷在榻上,整个身体都瘦弱得仿佛皮包骨头,他这种模样,让人不禁联想到快死的人。

  谢君欢虽说对他怀疑多于父子之情,但见比情况仍有点担心。

  “你怎么了?”

  “病了。”

  “什么病这么严重?”

  “一种很麻烦的病,治不好的,说了你也未必明白,不说也罢。”谢非云似是叹气,连想要动一下都很艰难。

  谢君欢上前掐他的脉,竟然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这不由让他心惊,难道谢非云真的已经严重到快死的地步?

  谢非云猛地咳了一声,谢君欢连忙撒开手。

  他不得不相信谢非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去主导之前发生的一切。

  他转身要走,终于还是不忍心,问道:“要不要给你找太医?”

  “不必。”谢非云道,“太医治不了,这病我自己清楚,暂时死不了的。”

  他这么说,谢君欢自然不再管,走了出去。

  可他心里更加疑惑。既然不是谢非云,那又是谁设计了这一切呢,对方的用意是什么?

  很明显这件事是冲着束九来的,会不会是太后?

  不对,太后虽然有这个动机,却不具备这个能力。

  暗处的这个人手段非常,这件事一定得查清楚,否则束九会很危险。

  这一夜发生的许多波折,束九自然什么都不知道,第二天一早醒来像没事人一样,问她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只说喝醉了然后就不知道了。

  谢君欢猜测她定是种了摄魂术一类的诡异功法,这类功法能够让被施术者思维紊乱,从而忘记发生的一些事。

  他自己就会摄魂术,还曾经对束九用过,所以他能够肯定。

  为了不让束九多心,他便瞒着束九,并嘱咐霜白不能让她知道真相。

  但他却增加了清凉殿的守卫,将束九更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这一天天气很好,太阳热热地炙烤大地。

  早已经辞官归家的谭子同终于带着父母离开了京城。他早就打定了主意离开,只是卢青悠死后谭母就大病了一场,直到近日才好。

  离开时他没告诉任何人,买了一辆简单的马车出城,却没想到束修会在城门外等着他。

  他勒住马,安抚了父母,这才下车去见束修。

  “你怎么会来?”

  束修笑道:“说来也巧,你去买马车,被太守府的衙役看见,回来就告诉了我。我猜想你要走,就来送送你。”

  “毕竟同窗一场,多谢你这份心。”谭子同叉手对他一拜。

  谭子同俯身的一瞬间,束修瞧见他发间露出了点点白色。

  他明明还很年轻。

  “你后悔吗?”束修问,“当初如果娶妻不纳妾,纳妾不娶妻,如今光景是不是会不一样?”

  “或许吧。”谭子同淡淡一叹,这些日子他无一日不忏悔不心痛,如今心早就麻木了,“但后悔有什么用?人不是神,岂又能事事料到后来?大多数人只知道当时想如何罢了。”

  “你这话说得也对。”束修也是轻叹,对他拱手,“山高水远,你还要赶路,自此别过,望你日后事事顺心。”

  “多谢。”谭子同感念他一片赤诚,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来第一个笑容,并嘱咐,“官场沉浮也非易事,你也要多加小心。”

  束修也道谢,目送他驾车远去。

  站着看了天边飞絮一般的浮云许久,他才转身往回走。

  心中不知道为了什么有点难过,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大约是觉得人生太过复杂与无情吧。

  他忽然就想到了束九,他担心有一天她也会面临同样的灾祸。

  而且她已经经历了太过的常人所不曾经历的苦难。

  此时此刻,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他要更强大,只有更强大,才能在任何时候她遇到任何苦难的时候为她抵挡一切。

  与此同时,离开的谭子同却并没有一路顺风。

  卢青悠死了,卢文正记恨束九,更记恨谭子同。他还在京城的时候卢文正顾忌束九不敢轻举妄动,谭子同一离开,他就派人去追杀。

  谭子同一个文弱书生,带着老父老母,怎么是那些杀手的对手?

  谭老爷为了救老妻和儿子,被砍了数十刀,仍旧死死抱着杀手的脚,叫二人快跑。

  被他抱住腿的杀手居然挣脱不得,气得直接砍了谭老爷的手,大喊一声:“老爷说了,一定得杀了他们!”

  杀手的刀逼在眼前,谭子同带着老母拼命地跑,却不想前头是一片悬崖,已经没路了。

  他心下绝望,几乎放弃了抵抗。

  杀手见他们没有退路,也不再着急,缓缓逼近。

  谭子同已是视死如归,护着母亲,冲带头的杀手喊:“谁让你来杀我的?”

  领头的不说,只道:“你去问阎王吧。”

  “是不是束修?”谭子同一时想岔了,觉得他离京只有束修知道,但他心里还是怀疑的,毕竟与束修同窗,怎么都不相信他会害自己。所以他想从杀手口中问一个真相。

  领头的不耐烦,胡乱答道:“你说是就是吧。”

  这一番不负责任的话倒让谭子同深信不疑,只当是束修为了束九来害他。更是仇恨难消,发誓做鬼也不会放过束修,当即带着老母纵身跳下了悬崖。

  杀手们一看悬崖深深不见底,料定死了便回去复命。

  殊不知谭子同这次却命大,掉下去中间有个圆台,挡了他一下,他竟是没死,还被人救了,养好伤后回来报仇又闹出许多事来。

  但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另一头,沈绯雨让人传了沈新海进宫。

  沈新海行礼后,道:“娘娘找微臣何事?”

  “爹,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必拘礼了。”沈绯雨将他扶起来,赐坐,而后道,“爹,沈良要参加科考您可得帮着他,朝中咱们的人也太少了些。”

  “这我自然省得。”沈新海笑道,这点小事若他还需要女儿叮嘱,那他这些年的尚书令就白做了。

  沈绯雨看着自己的手,欣然而笑:“爹,女儿无论为妃为后总还是要靠着家里的,若家中后盾强大,女儿也能无后顾之忧。”

  她这话说得隐晦,那神态动作却无一不在向沈新海暗示她将来可能会成为皇后。

  这沈新海自然是高兴的。

  他眼睛一眯,摸着胡子道:“我的女儿自然是能为后的。你需要爹做什么?”

  沈绯雨喝了口茶水,低声道:“那位京城太守是不是闲了些,爹要不要给他找点事做?”

  “你的意思是?”沈新海不敢对她的话下定论,她难道想直接对皇后的家人出手,这可是最下乘的方法。

  “爹您误会了。”沈绯雨道,“只是想您给他找点麻烦,让宫里头这位着急着急罢了。”

  沈新海颔首道:“这没问题。”

  “那一切就有劳爹爹了。”沈绯雨站起身,对沈新海躬身一拜。

  沈新海忙拦住:“使不得,使不得,如今你可是贵妃,君是君,臣是臣。”

  宫里两个人商量好了要怎么对付束修,宫外的玉郎也愁眉不展了多日。

  自从谢君欢说出长笙离开京城的话后,玉郎便一直牵挂于心,去神仙居候了多日都不见人,终于按捺不去,往刑部去找。

  恰好这个时候束九和谢君欢正在刑部,正好两个一进一出就撞到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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