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棋差一招
这大概是苏卓凝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夜了。
林议似乎发现了他的忐忑，偶尔会努力支撑着虚弱的身子，蹦出几个字和苏卓凝聊聊天。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大部分都是苏卓凝在说话，就从猎场的宵禁，聊到了今天这些事情的蹊跷。
聊着聊着，苏卓凝忽然说道：“等我们平安出去猎场，我便把焾蛊彻底的解药都给你。今日你舍命相救，这恩我无以为报，只能放你自由，让你去过你想要过的生活。”
林议闻言，一双眸子明了又灭，若有所思道：“想过的生活……”
“嗯，你上次不是说，自从跟了太子，始终过着重复相同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你应该过得很腻了吧。我会给你足够的银两，或者喊太子殿下为你找一门好亲事。总之，给了你自由，你便去过你真正想要过的生活吧。”
苏卓凝说着说着，竟有些不舍。她摇摇头，甩去多余的情绪。
林议静静聆听着她的话，眼里倒映着漫天星光，看向漆黑无边的远方。
忽然，那漆黑无边的远方，似乎传来了一丝光，再后来，那光点越来越多，显而易见是有很多人举着火把向他们的方向前进……
“主子，你看……有人来了。”
苏卓凝闻言，也看过去，果然见到许多火光在靠近，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将要得救的惊喜。她激动地也顾不得自己和林议在一棵树上了，大声喊道：“我们在这里！”
那些火光出现的地方，渐渐出现了马蹄声和人声。苏卓凝的大喊似乎起到了作用，他们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就顺着声音寻了过来。
为首的男子，打马疾驰而来，很快，就能看见那张被火把照亮的人，奔到近前，一身骑装裹挟尘土，他的目光似是跨过了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径直将树上的苏卓凝牢牢锁住。
苏卓凝和他对视那一刻，一颗悬在胸前的心，这才终于落了地。
是江佑。
命人将苏卓凝和林议从树上接了下来，江佑看见苏卓凝满身的血，脸上溢满止不住的担心：“你哪里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
苏卓凝跟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些惊心，她赶紧解释道：“这些是林议的血，多亏了他，我并没有受什么伤……”
江佑明显舒了一口气，他点点头，便安排跟上来的随行大夫为林议伤势处理，然后不等苏卓凝去查看一眼林议的伤势，就将苏卓凝一把抱上了自己的马，强制性与她共乘一骑。
“我们先回去。林议自会有人照顾的。”江佑在她耳边低语一句，手臂却下意识将苏卓凝紧紧抱在怀中。
说完，他便吩咐几个随从先和自己离开，再剩下几个人带着林议走。
苏卓凝靠在他不容拒绝的怀抱，听着他坚实的心跳，感受这一份劫后余生的安稳。
“这件事，应该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江佑微微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苏卓凝，说道。
苏卓凝心中一惊。
想想今天猎场所遭遇的一切，刚刚安定的心情重新又忐忑起来。
江佑不等苏卓凝回答，又缓缓说道：“记住，无论一会儿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只需要自保，不用顾及我。”
“回去？”
“回皇宫。”
一路，苏卓凝满是疑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只由着江佑带自己进了皇宫。
这么晚，勤政殿居然还亮着灯，从外面到殿内，跪满了人。
苏卓凝暗自心惊，跟着江佑进了殿内，皇上此刻正扶额坐在台阶上的龙椅。而台阶之下最前方跪着的，居然是江述。
“儿臣回来了。”江佑跪在江述身旁，沉声道。而苏卓凝随之也跪在一旁，不敢出声。
这一句“儿臣回来了”，瞬间打破了勤政殿的死寂。皇上闻言站起身，满面倦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压抑的怒意，他走过来，用苏卓凝从未听过的低哑嗓音说：“没有朕的旨意，带着御林军擅闯猎场，总算回来了。”
“儿臣知罪。”江佑附下身，重重叩首。
苏卓凝想起了林议的话，猎场一向有宵禁的。太子为了救自己，带着御林军去擅闯猎场的宵禁。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她正要求情的时候，更加始料未及的情况出现了。
只听皇上的声音里似有寒冰三尺：“既然你回来了，就向朕解释解释吧。为何今日猎场中，会出现这么多饥不择食的狼群？”
江佑闻言，顿了一顿，抬头疑惑地看向皇上责问的面容，道：“今日之事确实蹊跷，儿臣不知是什么缘故。”
“你既是太子，这江山迟早都是你的！你却如此急不可耐吗？”皇上压抑的怒火，终于在江佑不解的表情里溃堤而出，“如果今天没有述儿及时发现，朕已是狼群的盘中餐了，而你便顺理成章地做你的皇帝。好，好，好！真正是滴水不漏！”
皇上也遇见了狼群？却被江述给救了？苏卓凝从皇上的口中，大概猜到了一点，却还是一头雾水。
“父皇明鉴，儿臣已经月余未踏足猎场，绝没做过不忠不义之事！”
“明鉴？你是想说，述儿这些日子安排猎场，这一切是述儿所为，再嫁祸给道你身上吗？你倒是看看，这个人是谁？”皇上见太子这番样子，冷哼一声，指向一旁跪着的一个人。
苏卓凝顺着皇上的手指看去，是刘阔。那个不言不语，跟了太子多年的沉默忠仆，此刻正跪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听到皇上的话，吓得浑身颤栗：“太子殿下不要怪奴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奴才要效忠太子殿下，更要效忠皇上啊……”说完，连连磕头不已，每一下都磕的极重，似是受不了精神重压一般。
苏卓凝没想到，刘阔会在这样的时候反骨。
率御林军闯宵禁，已是抗旨。这一下，如果皇上相信了刘阔的话，便是谋反大罪。
原来平王江述，这局要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步棋。
她不由看向太子此刻深锁的眉宇和紧抿的唇，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马背上的嘱咐……
你说的自保，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不为你求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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