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四 蜕变

　　白所写下的药材不算名贵，但种类繁杂多样。其中的核心药材大都与黑暗魔法有关，但白却把这些素材打乱，分配到一个个普通的配方中，看起来就像是一名炼金术士的正常需求一般。

　　实际上……白很想试着召唤一只骷髅兵。

　　骷髅兵是一种再常见不过的死灵生物，无论是孩子们所看的故事图本还是秘藏的史诗壁画大都少不了它的身影。这种死灵生物兵不强悍，单看硬性实力甚至还不如一个未经任何训练的普通成年男子强大，但胜在其召唤成本的廉价以及可控数目足够庞大：即使是一个初涉召唤法术的魔法学徒，通常也能同时召唤出三只骷髅，好一点的甚至能控制四只。并且，这种兵种不畏惧疼痛、死亡，且绝对忠于操纵者，因此许多高阶死灵法师也会选择骷髅作为自己的常用召唤物。

　　召唤骷髅其实压根不需要魔力，只需要想办法找到一个埋骨之地……好吧，也就是坟场。然后取得一个能够与自己产生联系的魔法灵魂后，与挖出来的那副骨架产生联系，然后用魔力稍加引导就可以拼凑出一具合格的骷髅战士。

　　嗯……也可能是骷髅弓箭手、魔法师甚至牧师。曾有一名神学家认为，骷髅兵能成为牧师，本身就扇了不少宗教家一个重重的耳光。但在他发表这个言论不久后，他就被绑在了火刑架上，带着自己的亵渎言论和神学一起化成了灰烬。

　　不得不说，宗教家们总能找到理论去维护自己的信仰。比如针对这件事，他们的说法就是：神不会因死亡而抛弃他的信徒，虔诚者的灵魂在其死后回归主的怀抱，而其肉体在冰冷的泥土之下仍有资格瞻仰主的光辉。

　　尽管有人提出质疑，有不少成为骷髅牧师的骨架在生前并不是信徒。不过，在那位神学家之后，再没有人愚蠢到公开发表自己对神的质疑：在破晓之后，宗教的拳头最大，所以教堂所说就一定是对的。

　　不过不管怎样，骷髅的实力的确与其生前的实力息息相关：一副新鲜的、八级战士的骨骼就算再弱也差不到哪里去。当然了，说是这么说，实际上能够达到八级的家伙已经能算一方强者。他们死后，尸骨大多会被埋葬在家族墓地中，就连许多黑暗法师世家也不例外。

　　不，严格来说，黑暗法师世家们大概是最尊重先祖尸骨的一群人。对于长期接触灵魂和不死生物的他们，先祖的骨架大概是唯一让他们能够产生敬意和缅怀感情的尸体，而非彻彻底底的魔法素材。

　　因此，单从获得可能的角度上看，低阶黑暗法师是无法获得高品质的骨架的。因此，他们通常会选择另一种方式来获得施法素材：开启异界之门。

　　谁也不知道异界之门的背后是什么，或许是一片荒芜的沙漠，亦可能是血气弥漫的古战场。但毫无疑问，倘若从异界带回一副骨架，十有八九是不会被跨位面追究责任的。当然，异界很可能充满着许多不能用常理揣度的风险。因此，对于那些并不强大的低阶魔法师而言，进入异界基本上就意味着死亡，最起码意味着失踪。所以，这些人需要借助一点外物的协助，使他们在开启异界之门后，只是精神进去其中。如此一来，只要么有倒霉到碰上什么精神层面的强者，他们大多能在异界遨游一番并找到一副称心的骨架来构架自己的骷髅兵。

　　有趣的是，哪怕你是在异界完成了骷髅兵的生成仪式，回到自己的位面后，你仍能够顺利的把它们召唤出来。这个现象并不符合常理，但与异界有关的事情大多不和常理，久而久之，多数人也就不去在意。

　　当白把这经过修饰的材料清单递给洁西卡的时候，后者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但很快舒展开来，拿着清单急匆匆的离去。

　　这一瞬间被白真切的看在眼里，他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坏了，自己还是疏忽了。

　　他只考虑了掩饰自己身具黑暗法师的传承这件事，却忘了炼金师本身也是一个相对敏感的职业，他们在选购药材时通常也会掺杂一些其它的药材来加以掩饰和误导。像这样一份清楚明白的清单大多只能证明自己想要扮作一名炼金术士，现在看来，洁西卡多半也发觉了这一点。

　　想到这，白不由的对洁西卡愈发戒备，这女人的细腻心思远胜于自己之前遇到过的人，如果没有必要，自己绝对不能与其交恶。

　　随即，他又想到约书亚、卡尔。这两个自离开贫民区就作为自己生计支柱存在的人大概也称得上心思缜密吧。随着自身的成长，白却愈发清晰的感觉自己与他二人的差距之远：远到不可捉摸，远到让他感到难以呼吸。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白从未忘记这一点，但现在的他却不会太多考虑约书亚究竟有怎样的目的。原因十分简单、清晰，却让他倍感压抑，那就是他根本没有能力为约书亚做点什么。

　　就像卡尔隐约提点他的一样：现在的白，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短时间的无力或许是现实所迫，但长此以往下去，白或许会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温饱、未来甚至生命。

　　这段简短的思考又一次把白的危机感提了起来，尽管目前看来，这除了让他在比赛中得利后稍有松懈的心重新揪紧以外并没有其它作用。但或许对白而言，这点思绪带来的影响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刻。在这一刻，一直压抑在白心中的执念终于开始发芽，并与他的命运紧紧纠缠，或许，此生不休。

　　连白自己都没有发现，在那远离物质世界的国度，他的精神海突然变得欢欣雀跃：水面上大大小小的漩涡不断翻涌，一段段记忆被疯狂的绞碎、揉合，这让白感觉一时有些恍惚。随后，随着一阵剧烈但有频率的波动，以水面中心为原点，精神海突然以一种一层层方向互逆的奇异方式规律旋转。当旋转彻底成型时，白的思绪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未来虽然依旧充满未知，但白却彻底明白自己该贯彻的是怎样的一种信念。

　　他内心所希翼的、所渴求的终于浮现在脑海深处。那是欲望、是偏执、是对无力近乎偏见的憎恶。白不得不轻轻的闭上眼睛，借此掩饰他压抑不住的炽热与混乱，这是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像愠怒、忧伤、迷茫、坚定以及平静揉在一起、却又相互冲突的诡异状态。这情绪没有持续很久，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已然清冷如冰。

　　数着心跳、呼吸以及远处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来了。

　　白的嘴角突然勾起，几乎同时，洁西卡莺莺的声音就在身旁响起：“大人，您定制的药材无法立即备齐，其中鸦骨藤这一味药材需要从子爵领以上的城池进货，您看……”

　　鸦骨藤的确只有子爵以上领地才有资格合法贩卖，但实际上，因为其广泛的应用面，这东西在男爵领也有许多采购点。不过，最近西方草原的封锁确实导致城内市场出了一点问题，这缺货放在一般商家倒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罗作为城内最大的拍卖行，鸦骨藤这种泛用药材不可能彻底断货。

　　洁西卡如此说来，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是对方想利用鸦骨藤牵制自己，让自己不可避免的再度来到拍卖行。再就是有人不愿意自己立刻拿到这味素材，从中作梗。

　　自己在这还有四颗暗灭没有拍卖，那么这第一点就变得不大可能：只要货物还在拍卖行，他就几乎必然会回到拍卖行一次，至于第二点……

　　白不由的皱了皱眉毛，自己想要召唤一具骷髅兵是在比赛后临时起意的，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就是说，他想要采购这批药材这件事，除了自己便只有这拍卖行的人知道。按理说，他身上关系着那暗灭中的秘密，拍卖行应该对自己交代的事极为上心才是，又为何会有人从中阻拦呢？

　　白通过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洁西卡的面部表情，这是黑暗世界常见的一种观察技巧，用在一般人身上，可以保证对方完全无法察觉自己的观测。并且，通过一些关键的面部肌肉，可以观察到对方是否刻意说谎：如果没有经过一些特殊的残酷训练，人在说谎时的一些本能反映是无法彻底掩饰的。

　　然而白却有些失望的发现，这洁西卡的表情十分坦然正常，而对于她这样的妙龄少女而言，那些残酷的训练显然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白点点头，平静的说道：“可以，尽快就好。”

　　洁西卡脸上露出了一个职业化的歉意笑容，这个笑容在白看来也十分正常，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在白眼中，洁西卡盈盈道：“大人吩咐的事情我行自然会尽力，至于这拍卖的收益……”

　　“合作结束时，双方都能得到甜头，方是相处之道。”

　　白不紧不慢，悠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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