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书斋 > 往事不曾青春 > 第四十二章 没有玫瑰

第四十二章 没有玫瑰


  日子就这么过着,平平淡淡。我每天闲逛于佛山的街头巷尾,有时候会在长椅等小玲“下班”。这天又是星期一,陈村周遭几乎已经逛遍,早早过来等小玲下班,我发现新君悦酒店附近新开了一家,我们打算去看看。

  周一出来HIGH的顾客向来是不多的,我看到小玲一直在对岸走动,却没看到她接过一个客。又过了很久,她终于有了一个客,远远看过去,胖得像头猪一样,年纪很大。她谈好了价钱,和他走进了旁边的旅馆。我等了很久,似乎那老家伙很难缠,平时她接一个客大约是20分钟,但我看到她过了2个多小时才走出来。她的头发像淋湿了,江风不小,但没办法把她的头发吹起来,在茫茫的夜色中也看不到她的脸,她走得很快,一会就消失在街尾。我一直等到凌晨3点,也没有再见到她的身影。也发短信,一直没有回复。无论悲伤或者愤怒,我从来表情不变,似乎这辈子只有两种表情,就是笑和毫无表情。没表情的很容易的,唯一掩饰不住的是一双眼睛,你可以控制着眼珠的目无表情,却无法堵住泪水从心底往上涌出来。我终于也困了,决定回去。

  我开了门,她的房间传来轻轻的抽噎声。我停在门外,想去敲门,但最终没有,我正打算回自己房里去,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开了门出来:回来了,今天去不成吉之岛了,我们去吃宵夜吧?她嗓音正常,一点事也没有。她只是半低着头,睫毛很长,没人可以看到她的眼睛。

  “怎么了?今天。”

  “没什么”。

  “你自己不肯打开心窗,我也不知道怎样才可以帮到你。”

  “你别担心——走啦。”

  这一段时间她仍像往常一样出去接客,风雨不改。我有时候会偷偷的去看她,她的生意似乎不错,很多她的熟客陆陆回来了,有的对她还算很好。是的,她是很不错的女孩,温柔而坚强,并且善解人意。我觉得如果她像其它同龄的女孩那样命好的话,一定会有很多男生抢着去疼她。

  这几天来她的生意虽然比已往好了,她的脸色却不大好,蛮苍白的,即使有了笑容也显得淡淡苦苦的,让人心疼。她说身体不太舒服,我说陪她去看看医生,她说没事,可能是感冒,自己去药店吃些药就好。她性子很犟,这我知道。

  下个星期她姐姐要来,前天我们去了,给她姐姐买了一条手链,纯银做的,很炫亮,专柜的小姐说全国只有她们有这样的款式,限量版的。小玲试着戴,确实,设计很特别,缠在她雪白的手上很漂亮。她说她姐姐一直很想有一条,这次可以满足她的心愿。我说你也可以买一条,两人一样的,标准的姐妹花。她淡淡的笑,病容下却显得淡苦:我还有一个妹妹呢,再说我们姐妹都有了,哥哥和弟弟呢?还是等到以后再说。我们逛了一圈,她说这里东西虽然很好,却都很贵,最终我们其它什么也没买。

  昨天我们吃饭,她正吃着突然跑到洗手间吐了。她干吐了很久,我过去看她,她久久才抬起头来,脸色像水冲过的灰烬,绝望而无助。我赶紧扶住她:别怕,别怕,待会我们测验一下才知道。她靠在我肩膀,痛苦的抽咽牵动着单薄的身体,像一片无助的叶子。

  那是二道红杆,曾有多少女人为它喜,却又有多少女人为它悲。这两道杆,让她早已不可收拾的河堤再崩溃一次,再也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挽得住她心中那根将断的心弦了,我轻轻拍着她瘦小的背,只能任由她放声痛哭。

  她痛哭流涕地说这是她的第四次了,她痛哭着恨着自己,痛哭着恨那个捆绑着她手,往她体***的死猪一样的老不死。她的恨无济于事,她的泪却要在一夜一夜之中流干了。有些人以在他人身体上恣意发泄为乐,这些人不配为人,他们连做猪狗也是不配的。我知道,仇恨是一个房子拣起的火把,第一个烧着的必然是房子自己。然而我们总又不得不重新拾起那把不愿拾起的古老的火把。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我不知道一个平常的女孩子出现四次这样的事,而且是这样恶劣的事会有何感想,我知道即使是小玲这样坚强的女孩子也将绷不住了。她的身体可以伏在我肩上挣扎着,但她的心呢?我无法去安慰她,我再也没有了语言。总算,她总算迷迷糊糊的睡着,像一只一崩即碎的上着脆弱发条的橙子。只希望她梦里不再心存恐怖。

  我清楚记得,第一次看到她身子的时候,她身上伤痕,像乌黑的眼泪。每一个伤痕,必有着一段无以告人的秘密,流着眼泪的秘密。我想我们任何一个人也从没流过像她一样多的眼泪,有过那么多痛苦的秘密。她还有多少痛苦的秘密?

  所谓秘密,在她而言,那都是痛苦的回忆。苏格兰有个音乐家说,因为我们有记忆,所以十二月还有玫瑰。每个人都记忆,却何尝每个人心里有的只是玫瑰?

  第二天,我陪小玲去了陈村医院。这是附近唯一的一个较正规的小医院。医生说她这个月连续吃了二次避孕药,所以最后一次避孕没有成功。医生还要说下去,然而我们只想医院能尽快为小玲进行减少痛苦的药流。医生翻阅着桌面上的检查报告,表情严肃:要进行药流已经不太可能,检查报告显示你的身体已经有诸多隐患,早期的官能坏死和感染已经相当严重,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人流,而且考虑到其它病态,我们必须先对这些病态感染进行控制性治疗,下一步才能给你做人流,这是最安全的办法。我不知道小玲听懂了没有,整个过程她只能跟着医生的话点头。我虽然学的是一点脑外科,但平常跟着黄老邪在学校附属医院走动,经常和一些女医生和护士聊天,也懂一些妇科。我看了小玲的检查报告,很多病菌感染指数值已经高到令人难以相信的地步,医生已经是言轻了。我终于明白小玲房间里摆那么多酒瓶的缘故——其实她的身体很多器官已经发炎,甚至可能已经烂化,她每天都得承受着莫明的痛楚。在不知情不吃消炎药的情况下,酒精就是应对痛楚的唯一选择。医生看着我要哭的神情:你看得懂吗?那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通过和医生的私下交流,我决定让小玲转去佛山的三甲医院。她的感染必须在短期内得到控制,因为她肚子内的胎儿每天都在加速成长。可以拖的时间已经没有了。然而第二天我们去拿B超检验单的时候,却再一次惊呆了——小玲怀的是双胞胎。不知道该为她喜还是该为她悲,我的眼泪,涮涮的流下来了。

  人无论多坚强,在命运面前,他毕竟是脆弱的,甚至是悲哀的。

  小玲住了几天院,人憔悴了很多,本来就单薄的她显得更加纤弱了。今天她姐姐要来,她坚持要出院。她很犟,我知道。洗过脸,她精神好了起来。值班医生吩咐了注意事项,确定了回来复诊的时间,我去药房拿了药,然后和她回家。

  ;


  (https://www.baishuzhai.cc/ibook/72/72762/3903425.html)


1秒记住百书斋:www.baishuzhai.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aishuzha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