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宋飞扬本保持着对镜子咬筷子练习了三天的所谓“八颗牙职业微笑”，却在抬头看见来人的时候脸部肌肉彻底崩盘。
沈睿？！
如果不是因为宋飞扬知道老大此时正在某国有银行实习，她倒真想规规矩矩毕恭毕敬对老大说上一句，小的愚钝，竟然耻笑过你老人家“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玄幻”的口头禅。
因为这个世界果然就是玄幻的！比如三年多前音讯全无悄然消失的前任男友又突然出现什么的！
沈睿在宋飞扬面前站定半天，见后者依旧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数年前的回忆似乎一齐涌了上来，俯下身，在他想念了许久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说到，“飞扬，我回来了。”
宋飞扬的僵硬终于被这个搔痒一般的亲吻给解冻，浑身触电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背靠会议室的墙，一脸戒备地看着沈睿。
沈睿被她这个明显自我保护的姿势给伤到了，神情挫败，声音低落“你以前从不会这样看我的。”
宋飞扬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儿反应过度，为掩饰尴尬清咳两声，重又站好，“那……那个，沈睿，好久不见，真巧啊，你也在这里上班？”
“是，把你招进来做实习生这件事是我决定的。”沈睿又上前两步，目光坚定地看着宋飞扬，“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飞扬，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宋飞扬突然“噗嗤”笑了，“不是，沈睿，你以为自己演电视剧呢？不声不响消失几年，又不声不响回来，没头没脑找来曾经被你甩的女朋友来个深情追忆告白，觉得这事儿就定了是吧？”
似乎没想到宋飞扬会是这个反应，沈睿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准确说，宋飞扬说的也确实都是事实。
“而且”，宋飞扬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把刚刚因为大幅度动作而稍微有些不平整的上衣展平，“我已经结婚了。”
这下换做沈睿笑了起来，“飞扬，你不用为了拒绝我而编出这么蹩脚的假话。没记错的话，还有一个多月你才二十二岁。”
宋飞扬懒得跟他多说，走回刚刚的位置坐下，“爱信不信，现在的你没理由让我牺牲几个脑细胞来说谎骗你。”
“还有，如果你是单纯因为‘宋飞扬’这个名字，而不是我个人能力招我做实习生的话，不好意思，请现在把我的简历还给我。”
沈睿背对着宋飞扬略一思考，凡事讲究策略，慢慢来，不急，不急。
沈睿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神情严肃，“你误会了，个人能力是我考虑的第一要素，只是恰好是你而已。”
你不是还记着我突然不联系消失的事儿吗？你不是觉得我假公济私吗？好，那我就公私分明给你看。
“你待会儿去人事部小陈那里报个道，她会告诉你接下来的工作。”
沈睿翻开桌子上的一份资料，仔细研究起来，“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宋飞扬没他想的那么多弯弯绕，纯粹是觉得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再纠结就没意思了，干脆把事情说开了，挑明咯，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
至于当年自己那个少女怀春的心思，早八百年不知道被忘到哪里去了。当时崇拜的不得了的那个沈睿，在认识了陆承淮之后，才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咳，好像有点儿不要脸了。
宋飞扬收起最近总是不自觉地流出对陆大夫难以言状的崇拜和爱慕之情，认认真真开始了自己人生第一次实习。
不论她学校多牛，专业成绩多好，小实习生一进公司还是以跑腿打杂为主，好在同事都挺好相处，一个上午下来，除了跑前跑后而导致新买的鞋子把脚踝磨了两个水泡以外，一切顺利。
中午下班，宋飞扬就准备坐地铁去医院找陆承淮。
刚通了电话，今天可以一起吃个中饭，虽然只是在医院食堂。
水泡那层皮好像已经翘了起来，一走动，鞋子就直接接触到了没有皮肤保护的肉，这才真是“真肉疼”啊……
宋飞扬正沉浸在“我是海的女儿，这都是带鳞片的尾巴，不疼不疼”的自我催眠中，走到公司门口发现沈睿正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人。
宋飞扬完全不觉得打不打招呼是一件值得思考的事情，现在他的身份第一位首先是，直系上司。
“沈总监好！”
说完，宋飞扬就一步三跳地走向地铁站准备坐地铁。
“你的脚怎么了？走路怎么这么不稳？”沈睿拉住她。
“这个姿势有助于减肥。”宋飞扬头都没回，不动声色抽出胳膊，“我要去吃饭了，沈总监也吃好。”
沈睿注意到了脚踝那里磨红的地方，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帮你买创可贴。”
然后不等宋飞扬回答，就自顾自走向了不远处的药店。
宋飞扬一撇嘴，我等你干嘛？
宋飞扬到医院的时候，陆承淮正拿着笔边在一张蓝黑色的片子上指着，边跟看起来像是患者家属的人叮嘱着什么。
不管看几次，他穿白大褂认真工作的样子真是帅啊……
患者家属面露感激之色地跟陆承淮分开之后，陆承淮就大步走向了刚才起就注意到的宋飞扬，“出去吃时间来不及了，只能在食堂将就一下了。”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食堂的饭很好吃啊！尤其是孙师傅做的糖醋排骨！”
宋飞扬说的是实话。
A大附院的职工食堂出了名的人性化，干净卫生，菜色丰富，整个B市都算上也是数得着的。尤其是那位胖乎乎的孙师傅跟宋飞扬同是F市人，做的菜很合宋飞扬胃口。
走了两步，陆承淮就发现了宋飞扬的不对劲，也不管这会儿是不是还在大厅了，直接蹲下身，“你的脚怎么磨成这样？”
宋飞扬有点儿懊恼地说，“前天刚在网上买的，今天第一次穿。”
果然鞋子什么的，还是去实体店先试一试比较好……
“诶你干什么！”
宋飞扬不防备，突然间被打横抱起，双脚离开地面的不实感让她不由自主攀上陆承淮的脖子。
“去给你处理一下，再这样穿一下午，你的脚踝就不成样子了。”陆承淮声音里带上了点儿嗔怒。
宋飞扬深知越挣扎就越容易引人侧目这个道理，干脆把头埋进陆承淮胸前，反正这里的人认识的都是他陆大夫，不是我。
当然，如果宋飞扬知道她早因为拐走了医院里众多小护士的心仪对象而在A大附院出了名，就不会这么想了。
陆承淮把人抱进了办公室，然后给自己带的实习生打了电话让他打了饭送上来。
“你在这里坐着等一下，我去拿酒精胶带。”
陆承淮拿来东西，把宋飞扬的鞋子脱掉，就埋头给她处理起伤口来。
“嘶……”因为酒精的刺激，宋飞扬轻抽一口气。
“很疼吗？酒精就是这样，我尽量轻一点。”陆承淮有点儿紧张地抬头问。
“不疼，就是突然凉了一下。”
陆承淮动作很轻，比宋飞扬遇到过的手脚最温柔的护士动作都要轻。
宋飞扬坐在陆承淮的办公桌上，陆承淮则坐在椅子上，这个角度看下去，陆承淮肩部的白大褂因为动作而起的褶皱一览无余。
“陆老师。”
“进来。”
宋飞扬一看进来的是拿着饭盒的实习生，登下不好意思起来，就要抽回脚。
“别乱动。”陆承淮口气认真地说。
实习生倒是被吓了一跳，在他眼中平时总是面无表情，一副禁欲模样，对灿笑着献殷勤的小护士和年轻的女病人向来冷淡拒绝的陆老师，此刻正在……抓着一个姑娘的脚？姑娘还正坐在他的办公桌上？这画面有点儿香艳啊……
在实习生还没脑补出一万字前因后果的时候，陆承淮开口，“谢谢你了，把东西放在桌上就好了。”
“哦哦，不客气陆老师，那我先走了。”实习生逃也似的的跑走了。
宋飞扬思虑再三，还是问了出来，“怎么觉得他好像怕你一样，而且你对病人怎么也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如春风般温暖，面带笑意啊？“
“好了，先吃饭，鞋子我待会儿帮你弄。”陆承淮洗了洗手，就把饭递给宋飞扬。
陆承淮吃了两口，看宋飞扬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对她说，“想什么呢？我是治病救人的，又不是卖笑的，还是你想让我对所以人，包括女的都像对你这样啊？”
“不想！”她的承淮哥哥笑起来这么好看！她才不要让别人看到！
“这不就结了。”
陆承淮如今的态度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已故去恩师的影响。
正因为老师对每位病人态度都太温和，才会让他们以为所有病都百分之百能够医得好，一旦事情超出了他们的预想范围，之前医生所做的一切努力在他们眼里都变成了毫无医德的敛财手段。
然而事实是，医生是人不是神，且不说能力平庸的，就算是医术高超的名医也有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离开的时候，正因为医生们懂得多，所以他们才会害怕。
陆承淮见过了太多医生患者的纠纷，因此从他真正走进医院拿起手术刀那天起，他就暗自告诫自己，一定不要把个人感情带入工作，医人就是医人，他宁愿被患者和家属说成不近人情，也不愿意为着那个“亲切”的名声而带给自己这许多附加的麻烦。
吃完饭，宋飞扬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上看陆承淮把酒精抹到鞋子磨脚那里，然后又给她穿上，问她感觉怎么样。
宋飞扬原地转了两圈，狗腿地扑到陆承淮身上，“陆大夫，你真好！”
“那奖励呢？”
“奖励就是……”宋飞扬踮起脚尖轻啄了陆承淮嘴唇一口，笑嘻嘻地问他“满意吗？”
这么一下哪里够，陆承淮一手揽着腰，一手把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时间差不多了，宋飞扬就依依不舍打算离开。正要挥手告别的时候，她忽然就想起了沈睿，觉得还是应该告诉陆承淮这件事。
“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
“我……现在的上司是我的前男友。”宋飞扬说完，等待审判一样等着陆承淮的回答。倒不是心虚，只是很好奇陆承淮会作何反应。
陆承淮帮她把衣领整理好，捏着她肉呼呼的脸问她，“你喜欢这个工作吗？”
“这个公司挺能锻炼人的，专业又对口。”
“那就不要管他。”
宋飞扬惊讶，“你……不生气？”
陆承淮笑道，“你都主动招了，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还是……”陆承淮凑近，“他比我好？”
“怎么可能！我家陆大夫全方位碾压他！”宋飞扬三指冲天信誓旦旦地说。
陆承淮轻轻拍了拍宋飞扬的脑袋，“乖，好好上班，今天我不值班，下班之后咱们去买双合脚的鞋子，去吧！”
宋飞扬又拉低陆承淮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才蹦蹦跳跳去上班了。
下午沈睿来宋飞扬所在的小组以“关心员工”为名和宋飞扬搭了两次话，只是宋飞扬都视若无睹，沈睿也就自觉离开了。
宋飞扬下班之后在公司等了一会儿，接到陆承淮的电话兴冲冲下了楼。
刚要给自家陆大夫一个热情的拥抱，就听到沈睿从背后唤她，“飞扬！”
陆承淮也注意到了沈睿的存在，关上车门走到宋飞扬身边，“不介绍一下这位吗？”
“你好，我是飞扬相识多年的……现在算是朋友关系，兼上司，沈睿。”不等宋飞扬开口沈睿就主动说到。
“你好，我是她丈夫，陆承淮。”说着，陆承淮轻点宋飞扬鼻尖，“朋友果然多，实习都能遇到熟人。”
虽然这么说有点儿不道德，但宋飞扬的腐女魂此时不合时宜地开始燃烧。
陆大夫这全开的气场，妥妥地帝王攻啊有没有！自己当年是怎么一个不走眼看上沈睿这个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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