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面具
只见寒光一闪，原本还站着的阿光立马倒在地上翻滚起来，虽然脸色痛苦，却未听他发出一点声响，再转头看那始作俑者早在众人恍神之际翻窗离去。
帐中男子倏而立起，拨开帘子疾步走到阿光身边，定睛一看，阿光喉间竟有道浅红色刀疤，看起来颇像被谁恶作剧般用指甲不轻不重的划了一道。黑衣人见此正想俯身扶起阿光，男子却突然说道：“一边去！”说话间闪身躲在柱后。
他的话语急促，让周围的几人虽摸不着头脑还是乖乖听话，纷纷避得远远的，黑衣人尤为慎重，挑了一根柱子把身子遮了个严实。
再说阿光，倒在地上滚了好一阵子后，就伸出手在半空中无意识地抓着，仿佛那里有着什么让他憎恶的东西正被他撕扯。他的嘴大大的张开，却没有一丁点声音。
突然，阿光的喉咙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众人还没来得及思考那是不是他在说话，一道深红色的液体猛然破空而出，喷得到处都是。那血的来源正是阿光喉间伤口。他似乎是想要捂住伤口，伸了手到自己的喉颈之间，无奈血喷得越来越急，很快的，他便不再动弹。
一切恢复平静，男子示意黑衣人上前去查看尸体，后者汇报了所见以及自己的判断。
“从前我就说过，阿光这脾气不改，迟早出大事。算了，千原，你去和几个弟兄把他好好葬了吧。”
黑衣人一脸戚然，望了地上的尸首一眼，低声应道：“可惜了，阿光的才能还是有的，只是性子太冲，得罪人多称呼人少，若不是大人有肚量，把放他回原职不知得有多少人惦记着要给他穿小鞋。只怕现如今真心为他惋惜的也没几个人了。”
男子听了只是默默不语往门外走，除了几个人留下来收拾后事，其他的人都很自觉跟着他一同离开。蒲千原跟在他后面，半晌，又听见他并不高的音调说道：“其实你也没有跟他关系很好吧。”
听到此话，蒲千原一扫戚容，脸色变得有点不愉快，似乎并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但还是开口道：“平日弟兄们也不和他有多来往，此人对其他稍微低级的人态度很差，以前我也曾被他说过几句。”
那人听了后低头想了想：“求生乃人的本能，你那也不算什么可耻的。”
蒲千原听到这里，也就换了个话题：“大人，我看那姑娘身手甚是厉害，若能为大人所用，那真是一件绝妙之事。”
男子坐上轿子，沉声道：“刚才看她手法确实不错，一次半次让她接个委托倒是没什么所谓，但我向来不喜欢用不忠于一主的人，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紧紧跟在轿子旁，蒲千原把话在肚中转了转，还是说了出来：“大人，容我猜测，这琴魔的本性，未必就是我们今日所见的这般乖戾。”
“你且说说看。”男子撩起帘子的半个角，似乎有了点兴趣。
“她故意戴个如此可怕的面具，我感觉与其说是她的喜好，不如说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情绪起伏。一个真正性格乖张狂傲又嗜血的人，不需要像她这么欲盖弥彰。况且......刚刚我像小小戏弄她一下，被识破以后，她也并没有对我怎样。”
“哟，”男子笑了，“你胆子倒是挺肥，不怕她一怒之下不来了？”
“当时我更担心她弹会儿琴把我弹死了。”蒲千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那你看到她的脸了吗？”
蒲千原摇了摇头，又发现对方已经放下了帘子，赶紧补了一句：“没有，她的窗一直关得紧紧的，之后出来的时候就戴上了面具，我也只能看到个大概轮廓。”
“唉，我有点好奇这样的人到底长了一张怎样的脸了，你就不好奇？”
“......要是您想让我去把她的面具偷了这种方法，我还是先自己上吊了算了。大人。”
“瞧你这怂样,是个爷们吗，”男子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没有恼火，“我自有办法，你就按我说的去做。”
城郊的青竹林晌午时分稀有人烟，歌岚悄无声息地落在一棵较粗的竹子顶端，让它弯向了一边，但因为竹子的韧性很好，加上歌岚的轻功了得，那竹身并没有被折断。
她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人，背手而立的男子大概就是吴错。微微呼了一口气，歌岚稍微发力一蹬，便轻盈地落在众人面前。
她也不管其他人，只盯着背对自己的吴错。对方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竟然也戴了一个面具，但那只是个普通的京剧脸谱。心里暗骂一声“装神弄鬼”后，歌岚也不客套，直接说：“蒲千原告诉我，陆之轩未死，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我要杀谁，他绝对活不下来。”
“姑娘说得没错，陆之轩死得很彻底，你做得也很干净利索。”
“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错没有马上回答，他朝歌岚走了两步，才慢悠悠的说：“你早就肯定我在骗你，剩下的四百两你也拿到手了，为什么还来赴约？”见歌岚没有回答，他也没继续问，只是抬手把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歌岚望着他缓缓把面具移开，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就她估计，大概年龄也和自己相差无几，吃惊之余不由后悔之前没有好好调查一下这个人。
眼前人的肤色偏白，两道眉毛斜斜向两鬓飞去，眼睛不大却深邃犀利，和他年轻的脸庞相比似乎老成了些。但这样一张脸，足以让少女们看红了脸，看起来戴面具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歌岚默默叹了一口气，总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今天似乎不太能全身而退。
“姑娘是否很惊讶？”未等她发话，吴错微微一笑问。
“我还以为吴错是个年纪更大的中年男人，没想到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歌岚抱着双手，在语气上并没有表露太多情绪。
对方也没生气，只是轻笑着摇摇头：“你从前不认识我么？”
“你有什么价值值得我花时间去调查你？”歌岚看了他一眼，对方轻松地表情却让她心底生出一丝烦躁，“少废话，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没事再来纠缠，别怪我见一个杀一个。”
吴错目光聚在她的脸上：“你敢和我赌一局么？”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歌岚停了下来：“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玩无聊的游戏，”她往前走了两步，“小白脸我见得可不少，死在我手上的也好几个，你也想成为其中之一？”
听了她的话，吴错似乎终于有点动怒了，他似笑非笑的以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好几个来回，猛地把手臂往右一扬，那本来拿在手上的面具就裹着风飞了出去，几棵竹子竟然被生生拦腰扫断：“你只说敢，还是不敢。”
歌岚皱起眉头，看来这吴错的武功，并不逊色自己太多，就凭刚刚的那下......思索片刻，她问：“赌什么。”
“赌我能不能把你脸上的那破玩意摘了，它实在讨厌得紧。”吴错朗声答道。
尽管歌岚对这种从前早已听过很多次的话嗤之以鼻，还是答应了他的挑战。“那就用你的命来赌，赢了，你的命可就归我了。”
吴错毫不在意的笑：“你想要我的什么都可以，反正最后你也会输给我。”至于他想要什么，却一字不透，只说肯定不会是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是对她有害的事。
两人商定在一炷香的时间分输赢，在这时间里，如果吴错没能把那面具摘下，便算他输。歌岚解了佩剑，随手往地上一插便让它立在了地上，吴错也把自己的武器丢给了蒲千原，他们只徒手作输赢。
半柱香过去了，两人缠斗得难分高低，一旁围观的蒲千原和同伴们看得眼花缭乱。他见歌岚的一个出手差点钳住吴错的喉咙，后背惊出了一点层冷汗，心里为吴错着急的同时喃喃自语道：“赌命这种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做的！”
再说回漩涡中的两个人，虽然表情都没有什么起伏，但歌岚的内心却越来越焦急，余光瞥一眼还在燃烧的香，心想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看来自己是低估了这个吴错，想着又俯身躲过一掌，没料到这人竟这般难缠，要是再不快点结束，还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招。
想到这，她的眼神一深，瞅准对方的空子，猛地向前一突，左手一撩便把对方腰间的一个腰牌扯下来，向后拉开几步就对着吴错的脸上掷出。明显没有料到她有这一招，吴错只能尽力避开，这又给她抓住了破绽，啪啪的又是两拳，几个动作行云流水，把吴错打了个趔趄。
歌岚本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只是小小后退了一步，又冲着自己而来，而且动作丝毫不乱。
“啧。”她很是不悦，心想大概自己刚刚下手还是太轻了，正准备再出手，没想到在又一招打在对方身上的时候，并没有跟之前一样的效果，丝毫未动的吴错拽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往她脑后一勾......
“啪。”歌岚心下一惊，只能抬起膝盖狠踹在对方最柔软的腹部迫使吴错松开自己的手，往后翻了好几个筋斗，半蹲在地上。刚定了定神，突然发现发间一松，她抬头望向对面，吴错正稳稳站在原地，手上提着青面獠牙面具：“喏，你输了。”
下意识地摸摸脸，歌岚甚是懊恼的直起身子，竟然是自己输了？她抽起自己的剑，往前两步，说：“要杀要剐随你便。”
只见吴错抚掌大笑，朗声道：“承让了，未知姑娘尊姓大名？”
“......”歌岚撇过头咬着下唇，并不想说话。
吴错把手上的面具递给蒲千原，走到歌岚面前，声音不大的说道：“别忘记这个赌是我赢了，你连名字都不愿意说吗？”
听到他提起赌约，歌岚便想起刚刚自己的落败，只觉得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烧，算了，名字而已，说就说吧。
“暮歌岚。”
“好名字！哦？暮姑娘，你就不好奇我会提出怎样的要求吗？”看见歌岚没好气的说了三个字便转身要走，吴错赶紧叫住她。
“你说便是！”
“那你可就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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