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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爷。”

  木槿恭立在门外,见他出来,忙上前两步福身,低眉敛目等候着她主子答话,对屋里的人倒是未予以一丝关注。

  花洛显然是不曾注意到门外有人,且心不在焉,便被木槿突兀的声音惊了下,不过转眼便恢复了常态,然在看向那突然微抬起头眼露些许惊讶,研究的人时,花洛俊容骤冷。

  他不喜欢别人好奇他的内心想法,并且企图探究,尤其是他身边的人。

  木槿也自知失态,即刻肃然严谨起来。

  她心知她能得到爷的垂青凭恃着什么,不仅是她的办事能力,还有通透的内心,明白主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甚至主子的一个眼神便能理解其意,无需他多言,便能付诸令他满意的行动。

  正如此刻,她知道花洛不满她的逾越,一个婢女,不能在主子面前表现的自己情绪。

  可是,他却对同为婢女的那个女子做了那种事,爷不是从不会沾染府中的侍女的么?

  一如锦心绣肠的她此时也弄不懂了。她突然很想看看那被爷注意到的小小婢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是碍于爷的权威,她未敢抬眸去看……

  梅英望着屋外突然又多出的一人,文秀白皙的脸瞬间胀成猪肝色,羞得连死的心都要有了。

  这个死不要脸的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更令她羞愧难当的是,他刚刚吻她的时候她竟然没有推阻?!

  他会不会以为她很享受很乐意他碰她?想起那时他抬起头时的那一眼,那里面明明透着鄙夷与不屑。

  梅英做完判断,越加生无可恋了……

  花洛是谁?能在大庭广众,青天白日之下不顾众人之眼与佳人忘怀调情的人,自然表现得不会如同梅英一样,像是要被浸猪笼的不贞之妇。

  相反地,花洛一副正人君子之态,落落大方问道:“唤我有何事?”

  模样正经得就好像方才梅英勾引了他,而他坚决坐怀不乱。

  “郡王吩咐您过去他房间一趟。”

  “可有说是何事?”花洛浓墨的长眉不禁蹙了一下。

  &#>“方才是林德过来通传的,说是王爷听闻爷回来了,便让您过去他那一趟,并未说是何事。”

  莫不是也是因为他的婚事?

  花洛转念一想,又觉不该,爹从未曾主动过问他的事,每日仅在书房里研究他的道法玄学,一心追求仙风道骨,家里琐事一概不管,对于他的婚事也是恬不为意,想來是有别的什么事。

  “我知道了,这便去。”花洛径自而去,不曾再对厨房内的人多加一眼。

  梅英不由地松了口气,然而木槿临去时的赠送给她的那一眼,又让她神经一绷,竟有种被人捉奸在床的羞愧感……

  对于木槿,梅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的。

  原先梅英以为花洛跟前只有墨香一位贴身侍女,后来才知道,除了墨香还有这位名唤木槿的。

  算来,王府真是又大又有钱,连上等的侍婢也有各自独立的小院,等级不同待遇当真不同。

  第一次见到木槿时,是她有事来找墨香,那会儿她还住在墨香那里,与她不期而遇,初见时她给梅英的印象十分深刻,面无表情,沉默寡言,说话更是一板一眼,严谨得一丝不苟,着实看不出她年龄还不到二十。更稀奇的是梅英竟觉得她与花洛严肃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梅英想或许侍候的时间久了,难免受到那人的荼毒,可是这又奇怪了,墨香同样也服侍在他左右,为什么没受到他的荼毒?

  因为在木槿的身上看到了花洛的影子,梅英总是害怕甚至是不愿与她相处,庆幸的是,人家根本也不愿与她盘桓,似乎只有花洛在府中的时候才能见到她的身影。

  偶尔与墨香的闲聊时中得知,原來花洛平日里穿的衣袍,配饰,鞋子款式等皆由木槿所设计,兼她绣工精绝,那些衣袍,鞋履上的图案纹饰都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绣制的。

  梅英不由地想起自己那蹩脚的女红,简直上不得台面,由此,梅英对木槿的忌惮又多了几分崇拜。

  后来,梅英好奇地问起墨香是不是女红也很精绝时,墨香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直到有一天夜晚,梅英见到屋顶上一道人影“嗖嗖”的蹿下,恰巧被她撞破,梅英看清月光下那张冷肃的脸,竟是墨香,梅英才明白之前那笑容的含义。

  那日,她去替花洛办一件事,墨香具体没说是什么事,但梅英也不会因好奇傻到去问。

  从那以后,梅英才知道,能够待在花洛身边服侍左右的都非等闲之辈,不仅需要姿色,还得有某种本事,连他底下的人都如此,梅英有时心中不禁怀疑,是否他也并不如表面如此玩世不恭?

  行至荷花池,花洛忽地停下了脚步。

  还未到五月,今年池塘里的荷花有些竟已经冒出了花苞,正等熏风送香。

  周边杨柳倒垂,微风过,轻扬起,跟着那飞扬的柳条,花洛的思绪也跟着飘到了很远,眸中一时盛满柔意……

  “大哥哥,我鞋子掉池里了,你快帮我捡回来啊。”

  &#>“大哥哥,我娘跟我说了,男孩子不能看女孩子的脚,看了就要成亲的……大哥哥你已经看了我的脚丫子了哦,你要负责。”

  花洛禁不住笑出声来,曾几何时,他的后边总跟着一个甩也甩不掉的小女娃,让他既头疼又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可是他终究没保护好她,还有那个曾经待他如同亲生儿子般的人……

  花洛垂下了眼睑,遮住了眼底那抹悲伤惆怅。

  木槿静静地站在他的旁边,不敢打扰他,指尖微微颤动着,那样温柔又悲伤的矛盾神色……

  爷这是怎么了?

  “走吧。”花洛极低声地说了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木槿抬眸看着那若不仔细观察难以察觉的微颓背影,哪还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地悲哀……

  清虚户牍,明窗净几,谪仙居如同它所起的名一样,既精雅,又有种与世无争的格韵。

  花洛步入书斋,看到了花煜那一刻,原本有着春山之秀的眉蓦地萃了寒冰。

  “孩儿见过爹。”花洛行了个长辈礼。

  &#>

  坐在桐柏长书桌前,手执经卷阅览的人闻言抬眸,只见他两鬓如霜,沧桑的脸上仍可窥见年少时的俊逸非凡,望了眼进来的人。

  “你来了。”他的言语平淡,无喜亦无嗔,说完便又专注于手上经卷,也不介意自己的儿子始终在一旁站着。

  “嗯。”花洛更是冰冷,就着旁边的花藤椅坐了下来。

  两人的表现若让旁人看见,绝对想象不到这会是一对父子,倒更像是陌生人,甚至两人之间似乎还隔着一道无形的距离。

  书斋不是太宽敞,但很明亮,正中间挂着一轴琴高乘鲤图。书架上整齐的摆满了各种书卷,大多是《道德经》、《淮南子》、《草堂诗余》等一类的书籍。左边放着朱红厨柜四个,花洛大致猜到了那里面都收藏了经典,连书桌上都放着经卷数帙。

  再看书桌前的人,他的父亲,似乎一直过着清心寡欲般的生活,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他不过四十多,却已两鬓斑白,神色疲惫。

  十年前,他也曾是驰骋疆场,震慑四方的骠骑大将军,他一心一意为朝廷卖命,却被皇上猜忌,怕他功高震主,在最后一次淮安战役得胜荣归后,皇上竟冒着社会舆论与将士们的不满以四海无虞国太平为由暂收了他父亲的兵权,外人皆以为他爹是因为被圣上剥夺了兵权,封了个毫无实权的空囊王爷才导致从此一蹶不振,然只有花洛明白这并非真正的原因。

  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他的父亲究竟为何出现在那个地方?他的手染满鲜血……

  他从来不敢去质问,怕会得到他不想知道的答案。

  求之不得,便想毁掉。

  那答案究竟有多么的恐怖,才让他宁愿抱愧终生也要去逃避?

  花洛突然握紧了拳头,越在这待下去,心头那股对自己的厌恶感就越深刻,花洛定了定心神,“不知爹吩咐孩儿过来有何事?”

  花煜抬头,似乎这会儿才想起了儿子的存在,放下手中的经卷,望了眼神冷淡的花洛,心中暗叹了口气。

  “你回来可曾去见你的祖母了?”

  “方才才去过。”

  “这便好,你以后……记得多去陪陪她。”

  “是,孩儿谨记父亲的话。”

  又是良久的无话。

  花煜心中又是一声叹息,多少年过去了,他知道这孩子对他的芥蒂。

  自从那件事后,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多年来一直就这么僵持不下,他从来不主动与他谈话,甚至非必要的情况下,根本不愿见他。

  他何曾不知道这孩子的想法,只是他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就算他不是杀人犯,也是他将她一步一步送上黄泉之路的,理应是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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