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探监
春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监牢，没有以前影视中看到的那种阴森、脏乱，干干净净的两排屋子，后面是女牢，前面是男牢，分开几间屋子，按犯事程度大小分开犯人。屋子很高的地方有两块小小的窗户，只能探出一个脑袋的大小，大门紧锁，门下有挖开方块大的木板，是送饭、马桶出入的地方，一般探监都不开门，只打开木板，两人蹲着说几句话。门外有牢头看管，头顶上的天井都是封闭的，院内常年处在一种昏暗之中，乍一进去，有股阴森感。
扑面而来的是沉重的霉味、臭味，春浅拉着简礼的袖子，磕磕碰碰，顾初英埋怨了春浅几句，应永远在牢外没跟进来。牢头接了简礼的铜钱，对他道：“秀才老爷，你且去吧，我们赵老爷关照过了，每日都好生照看着，他好着呢！今天来探视的人多，要紧的话你就赶紧说，但是不要大声喧哗，咦，这怎么还有个孩子？”
简礼道：“是他妹妹，担心哥哥，日日在家哭，这不，趁送饭机会，叫她来看哥哥一眼，她很懂事，不会叫嚷的。”
“那看好孩子，这里可不是魂魄没长全的娃子来的地方，冤魂多，你可得当心点。”
春浅被他说得有点发冷，简礼似是感觉到她的害怕，抓住她的胳膊捏了捏，对她微笑摇头，示意她不要害怕。
这关押的人犯，每日都是有人来送饭的，顾家早遣人进城，一日三次给顾佳晟送饭，但平日送饭只能送到大门口，人影子都不叫你见一个，今日这番进来，是简礼上下打点好的。
春浅深一脚浅一脚跟着简礼进到一间牢房前，牢头开了锁，对简礼道：“我放他出来半个时辰，你们就在这窝脚处说话，切不可大声喧哗，不能影响到其他犯人。”
春浅很想跟他辩白一下，嫌犯和犯人的区别，但话在嘴边，她还是咽了下去。
顾佳晟被放了出来，昏暗的光线下瞧不出他的神色，只见步履较慢，走到专门接见犯人的一处角落，春浅迎了过去，仰头细细瞧他的脸色，好像瘦了些，但是神色安详，浑身上下还算干净，看来没吃什么苦。春浅松口气，顾佳晟眉头蹙起，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晟子。”顾初英走出来，看着儿子，极力表现淡定，但语气微颤，露出他的激动情绪。
顾佳晟赶紧给他父亲见礼，又给简礼道谢，他能在牢中没吃什么苦，都是简礼上下打点的功劳。那王大人得了娄家的暗示，要严办顾家断腿案，但也不想得罪赵主簿的恳求，所以把顾佳晟收监，但未用刑。
简礼和顾初英自然是有话问顾佳晟，他们把当天去山上的事问了个遍，顾佳晟也没说出什么新鲜事来。简礼叹气，“大侄子，这案子对你极为不利，如果我们找不到真正的行凶之人，怕是你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但是我没伤人，我相信王大人定能明断案情，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好天真的表哥。顾初英叹气，“家里情形你都晓得，这事找不到真凶，后堂二房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春浅想了想，拉住顾佳晟低声问，“表哥，我听你说了一遍那天的事，可是你一直没说你当天在山上跟佳庆到底说了些什么话。”
顾佳晟一愣，脸色似乎是变了变，他敷衍道：“不过都是些混话，对案子没什么影响。”
简礼听见，摆手道：“不成，这事干系太大，我也总觉得你说起那天事情经过哪里有疏漏，以你的话说，你跟佳庆在山上呆了快半个时辰，想来说的话不止一两句，那些话都有什么要紧的，你仔细想想。”
顾初英指着顾佳晟，“这都进牢房了，你还遮遮掩掩什么，你简家表叔不是外人，有屁就放。”
顾佳晟神色犹豫，春浅心中有数，知道定然是说了一些不能入口的话，她走到一边蹲下，摸出一把从简家顺来的瓜子咔嚓地磕起来，顾佳晟与两位长辈低声把那天与佳庆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简礼听完，问顾初英，“那个佳名怎么回事？”
“这事我们回去细说。”顾初英几乎有了推断，“但这事我还得回顾庄核实。”
牢头来催，几位看着顾佳晟被送回牢房，春浅眼圈发红，在顾佳晟一个勉强的回首微笑下，泪珠子差点掉下来，到底是表兄弟，有血缘关系，看着他受罪，于心不忍。
顾佳晟到底跟佳庆说了什么，春浅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对于顾初英等来言，却是干系甚大，当天顾初英便赶回顾庄求证去了。
这厢，云谙音躺在湖光山色间乘凉，应沐瑞挥手让一道黑影离开，回到云谙音身边，也不管他是睡着还是听着，自顾道：“一桩再简单不过的案子，那女子桂儿曾被同村一穷汉佳名纠缠，那被打断腿的佳庆不愿娶桂儿，一是看不上她的身份，二是怀疑桂儿与佳名有私，佳庆与佳晟在谈及桂儿时提起过佳名，佳庆言语间颇为难听，佳晟愤怒，与佳庆争执几句，但他少年书生，手不能提肩不不能背，怎么可能会将身强力壮的佳庆打断了腿？顾佳晟一是没有那份本事，二是骨子里就是书生意气，只会动嘴。所以，打断佳庆腿的绝对不是佳晟，最有可能便是因情有隙的佳名。剑花不过简单吓唬了佳名几句，他便一切都认了。”
云谙音掏耳朵，“什么乱七八糟，也就是你能记住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名和事件，既然如此，把案情呈递给那什么王大人就是了，你跟我叨唠半日，与我何干。”
“我瞧你对我家的事特别是三婶家事关心的很，故而跟你说一声，省得你担心。”
云谙音迅速坐起来，“混说什么，你哪根弦看到我特别关心了？”应沐瑞掀掀眼皮，勾了个浅淡微笑，云谙音急了，“别跟我装这个你什么都懂的表情。”
“嗯。”应沐瑞回了他一个音节。
云谙音偏头想了想，恢复平日惫懒模样，“随你。”
顾初英回到顾庄，顾不上避讳，当着莲姐的面问桂儿有关佳名的事，那桂儿原本不认，但被顾初英强硬态度吓到，终于吐露她曾经与佳名有过私情，最终却情定佳庆，这期间佳名一直纠缠不清，求娶桂儿，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桂儿严词拒绝佳名。
顾初英听后，立马叫来佳名，那佳名兄弟六个，只有几亩地，家里穷得叮当响，一直靠给顾家上三房做长工或短工过活，他们平日仗着兄弟多，在顾庄多有欺男霸女的行为，在村里算是流氓一家，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哪里惧怕顾初英这种平日只管听戏玩乐的族叔？顾初英问起，佳名什么都不认。
最终，张老太太出面，佳名不怕顾初英，但对张老太太却是怀着恐惧的，再者张老太太根本不给他狡辩机会，把他送给桂儿的一支银簪子扔出来，那簪子是佳名娘早年戴过，他家唯一贵重的首饰，那佳名在张老太太的积威之下，忍不住不忿，把对佳庆的不满对桂儿的痴情道了出来。
只要开了口，剩下的事就清楚了，但是佳名滑溜，这佳庆被打断腿，佳晟被冤枉进了监牢，他要是认了，怕是逃不了牢狱之灾，所以在紧要关头，咬口不认。
张老太太略思忖，明白其中厉害，对佳名保证，“我不用你去官府认罪，你只要去你二奶奶家里把罪认了，我保你平安，并且给你十亩上等水田。若你不答应，我便将你交给县衙，让他们来问你，你要知道县老爷的厉害，我想他们总有办法让你开口。”张老太太在顾庄是言而有信的人，一辈子不诳人，就算佳名这种无赖，也都是从心底信服她的为人的，千金一诺不过如此。
佳名问：“大奶奶，你的话我信，可是我要是认了，二、奶奶会把这笔账算我头上，以后我在顾庄还怎么过活？”上三房的长房和二房在明面上他都不敢得罪。
“这个你放心，我自会保你平安。你可记得长山叔的事，如今他们家如何？”
佳名目光连闪，顾长山当日是顾初英救回的人，因在顾初英是否过继二房侄子之事上与二房作对，差点被二房几个兄弟打死，他在一次打架中把二房老三打得头破血流，此事也是闹得满村哗然，但最终却被张老太太强势压下，这十几年没人敢对长山有任何指责。但如今，张老太太老了。
张老太太看着佳名犹豫的光芒，“我身体硬朗，最少还能活个十年八年，即使我有什么意外，这个家是要交给佳晟的，他现在年少气盛，但是他走的路与我们不同，自小聪慧过人，读书上进，那是能进廪生老爷读书的县学就学的，这两年便可以去省城童试，将来是做官即宰的人，有他在，你还怕什么？但如今，佳晟被冤枉进监狱，我们也不止指望你去顶罪，而只是认了你自己的罪责，我保你是因为你是顾庄的人，我不希望顾庄有任何人要被流放或坐监牢，辱没我顾庄祖宗门楣。这件事你要弄清楚，我不是求你，而是为你好，若我无情，现在就能把你直接扭送到县衙，我不怕你不认罪。我们佳晟只是再多受几天罪，依旧会平安出来。但你想想，若是这种法子出来，你们下六房这兄弟几个还能在顾庄立足？我们佳晟日后若有大造化，又会怎样对你们？”
佳名听得一头冷汗，他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我有两个条件，一是二十亩上好水田，二是我要娶桂儿。”
“田的事我答应你，但桂儿的事不行。”
佳名咬牙，“我宁愿进监牢，也不会放弃桂儿，我就要她。”
张老太太怒其不争，“桂儿不能留在顾庄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来二房不会放过她，二来她的名声坏了，在顾庄也呆不下去了。”
“大奶奶，你说的都在理，我也懂，但你给我的保证还是太虚了，佳晟兄弟是有才，但那考秀才做官可是讲究命的，我可不敢赌这个。我要娶桂儿，一来我真是舍不得她，二来说句难听的实话，她到底是跟佳晟兄弟一个娘肚子出来的，将来佳晟兄弟总不至于叫我吃亏。”
张老太太拍案而起，尖声道：“胡闹！”
“我愿意嫁给他！”桂儿披头散发闯了进来，后面跟着手足无措的莲姐，“奶奶，我死都不会离开顾庄，你要我走，就是要我去死。”桂儿跪地磕头，“奶奶，我保证以后好好做人，不给佳晟少爷丢人，你就留下我吧！桂儿在这里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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