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救狗

　　春浅一脑门子汗地跑回家，翻进竹园，刚要下坡到大伯家的门前的场院，却见两株泡桐树下蹲着个人，可不是春衣？

　　春浅问：“二姐，你蹲这里做什么？”

　　春衣抬头，摸了把眼泪，眼圈红红的，勉强道：“没事，春浅啊，你这么热天跑哪里，这么一头的汗？”

　　自从春晓事件后，春浅家与大伯家的关系就很紧张，特别是前些天黄氏闹事，直言文氏偏心把属于老七房的钱财给了大伯家，为了这事蔡氏见了文氏都不冷不淡，文氏气得在家骂了几天，发狠黄氏再敢回应家湾，她就打断她的腿。

　　春浅原本打算就此回家，但见春衣埋头可怜的样子，又停了下来，她蹲在春衣身边，“二姐，到底怎么了，有什么难事跟我说说呗，看我能不能帮你？”

　　春衣忍了忍，轻声道：“我爹把大毛，三妹，四小小几个要卖人。”

　　她说的名字就是大黄生的那几条狗，“啊？”春浅骤然想起当日说的大伯要把几条小狗卖人的话，当初狗还刚断奶，加上还太小，再者家里出了一系列的事，大伯便未顾上几条狗的事，这不那几个已经四个多月，快是成年狗的体型了，在家里吃得越发多，大伯永胜又想起卖狗的事了。“是卖给狗贩子？”春浅声音发抖，握住春衣的手。

　　春衣猛点头，“我不答应，跟他理论，他还打我。”

　　春浅这才看见春衣脸上的红印子，那应该是巴掌扇的，“大伯为这事打你？他太过分了。”

　　“我挨打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怎么能把大毛他们卖给狗贩子呢？不是别人就是老六房的春五，他不是在街上卖牛肉狗肉吗？”

　　“太过分了。”春浅站起来，团团转，“这事可千万不行，得阻止大伯。”

　　“没有用的，春五都已经跟我爹说好价钱了，一只四十个铜子，明天就来领狗。”

　　“找奶奶？”春浅摇头，“奶奶才不管这种事，要是知道了怕是会跟大伯说多卖几个铜子，说不定还要把二哈也给卖了。”

　　春衣抹眼泪，“我爹嫌狗能吃，我都说了我只吃一半，剩下的留给狗狗吃，他不听；我还跟他保证了，说是十天内将它们三个找到主人送出去，他也不听。”

　　“大伯娘呢？”春浅怀着一丝丝希望，“她一向心善。”

　　春衣奇怪地看了一眼春浅，“我娘？她一向不管这些琐事的。”

　　春浅苦笑，大伯娘善良？这话她也只能骗春裁罢了！“如今只有两个法子，一是找到真正的养狗人从大伯这里把狗买走；二是让春五不敢买大毛他们。”

　　春衣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春浅，你向来主意多，赶紧想想，这两个法子怎么实现。二妹，求求你了。”

　　春浅苦笑，看着春衣那可怜的小眼神儿，加上自己也不忍那几条自小看大的小狗真被屠宰了，她只能竭尽全力地想办法，“找养狗人买狗肯定是不行的，乡里人养狗都是相互送的，谁肯花钱买呀？城里人养的都是小狗，像那种富贵人家送海上带回来的洋狗，小小的巴物儿那种，谁也不肯买一只土狗呀！所以就算我们找到养狗人，不出钱大伯肯定不给。那就只剩下一个法子，让春五不敢买狗。”

　　“春五可是远近闻名的凶残人，以前跟人打架连腿都瘸了一条，他都不怕。咱们镇里谁不知道他呀，什么都敢杀，什么都敢卖，他为什么要不敢买几条狗？”

　　春浅已经有了主意，但这个主意怎么实现，还得细细思量。

　　春衣忙问：“到底怎么办？”

　　春浅道：“我记得春五虽然作恶，但极为讲义气，对族里的人多有照顾，每次谁家有事要用肉什么的，跟他说说他还可以赊账，所以他也不是个完全讲钱的人，这是其一；其二，不管他是好坏，但是他的名声在外，总不大好听，鲁莽屠夫，好打斗殴，哄抬物价，高价勒索的事也做过；其三，他卖牛肉，他一直说的是经过官府正经手续收购的退役老牛，但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可不知道。所以，我们就从他卖牛肉这事着手。这事我们两个姑娘搞不定，得请春至哥帮忙。”

　　春衣只顾点头，也顾不上春浅到底要怎么做，“我这就去找二哥。”

　　“可千万别叫大哥和春泉知道。”

　　“好的。”春衣撒丫子跑去找春至了。

　　春浅回家，回头春衣和春至自然会去家里寻她。大堂哥春符有些蔡氏的心性，自保心较重，这种跟他爹作对的事他肯定不干；二堂哥春至是副热心情，最善良不过了，这个忙找他帮正好；老三春泉就是个搅屎棍，叫他知道的事，还没干，就能嚷得满天下知道。

　　午睡时，春浅被春衣喊到屋外，春至等在南坡的李树下。

　　春至问：“卖狗的事我知道了，我也不想卖狗，卖给春五可不就是要大毛它们的命？可是爹主意大，做主的事谁都劝不住。春浅你到底有什么主意？”

　　春浅如此这般告诉了春至一番，春至却摇头，“不行，春五虽然可恶，但他到底是我们应家人，对族里人都还不错，他是个讲义气的人，我不能害他。要是把他卖耕牛的事捅出去，他可不要是坐牢的？这不是救狗，倒是害人了。”

　　春浅道：“二哥，不会的。你想啊，春五哥干屠宰有多少年了？”

　　春至想了想，“永花大伯就是杀猪的，他们家的屠宰手艺怎么也好几十年了，春五干屠宰也有十几年了吧？我记事起他就在街上卖肉。”

　　“可不是这个道理，他们家杀猪杀牛杀狗卖了几十年，春五哥卖牛肉都十几年了，如果没有自己的人脉、渠道或者合法性，能一直在镇里卖下去？为人还这般强横，没有人举报他？所以，他这卖牛肉这事要不是合法的，要不是他有门道，总不会被官府怎么样。我们就算是误导人去举报了他，他也不过遭到县衙拘他问几句话，调查几天，怎么得他都有手段解决这事，不过是耽误几天生意或者损失一点金钱。春五哥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挣了好些昧着良心的钱，让他损失一点也没什么吧？”还有一点，春浅没说，春五所在的老四房跟老七房一向不对付，两家关系不好，在宗族内部彼此看不顺眼，给对方上点眼药也是有的。

　　春至听的点头，他对春五一家也是颇为气愤，春五的大哥春大老婆曾为了猪拱他家花生的事，在湾子中间的小山丘顶上骂了蔡氏三个早上，气得以斯文有礼闻名的蔡氏都差点撸袖子跟春大家打了起来。“那我怎么告他呢？总不能就这样跑县城去击鼓鸣冤吧？”

　　“这个简单，我刚去顾庄，路过石头洼，听见方庄说是有人家丢了水牛，全庄的人满山地找呢！回头你出去做活，看见小孩子多的地方就说家里马上卖狗有钱了，大伯要去春五那里买两斤牛肉吃的事。小孩子都嘴馋，他们下午都会去石头洼放牛，到时候碰见方庄的人肯定会多嘴说起牛的事，也一定会提起吃牛肉的事来。那方庄的人丢了牛，本来就着急，经过人这么一提醒，肯定会联想到牛是不是被人偷走杀了吃的。我们马脑镇杀牛手艺最佳的是谁？春五呀！他们肯定会去镇上找春五。我正好知道，春五昨天才杀了一头牛，那牛肉才卖了几十斤，他家里还挂了好大一片呢！”这事真是巧合太多，她中午在顾庄吃饭，吃了香喷喷劲道的牛肉，正是顾姨爹差人在春五家里买来的。

　　春至拍掌，“对，就是这个道理。方庄的人问到春五，春五肯定不承认，两伙人撕逼起来，说不定事情就闹大了，就算不闹到县衙，怎么也得出动乡正。春五有了事情，便没时间来我们家收狗，我们趁着这几天找到养狗的人，把大毛几个赶紧送出去。大毛他们的狗命便保住了。”

　　春衣也听懂了，催促春至，“二哥，那你赶紧去啊，快去后山田里干活呀！”

　　春至被春衣推着起身，只好冒着毒辣太阳出门了，临走一再吩咐春衣，“送狗的事你赶紧去问，永成大伯家里送一条，他念叨好久他们家院子冷清，想养条狗护家；春浅干妈赵二婶家送一条，赵二婶总担心有人偷他们家东西，送条狗她肯定高兴；再一条送谁呢？”春至看春浅，春至提议的这两人，都是大伯不肯惹的人，真送到人家里了，他肯定不好意思要回来。

　　“送大场北头的永俭二叔也就是陈二婶家吧！”

　　“为什么？”

　　春浅把头低下，含糊道：“我就是听见春因说过几次喜欢二哈，她也想养条狗，反正是爱狗的人家，送走了总比留在家里强。”春因是永俭二叔的小女儿。

　　春至点头，“那也就罢了，就这样定了。”

　　为什么送陈二婶家？这个问题春浅真不敢回答，这涉及到一段隐秘情、事，若不是春浅揣着个成人灵魂，也是听不出端倪的。那话是蔡氏跟文氏哭诉，被春浅听墙角听见的，大约意思是蔡氏怀疑大伯与陈二婶有瓜葛，文氏安慰蔡氏不必理会之类的话。如果真有这层关系，狗送到陈二婶家里，大伯大约也不好意思要回了。

　　春至还有最后的问题，“如果事情不如我们想的那样发展，方庄的人缠不住春五哥，他明天还是来收狗呢？”

　　“那大约就是狗命如此，我们只有从了吧！”

　　春衣捂住嘴，吧嗒又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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